徐南銜道吃飽了
夙寒聲點頭如搗蒜“吃飽了。”
徐南銜仍舊沒和他算賬,叫來小廝付完賬,起身將夙寒聲買的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揣懷里,抬步就走
夙寒聲像是個小尾巴似的,趕緊跟上去。
徐南銜走上長街,根本不像平時那樣等夙寒聲這個個子還沒長開的小短腿,大步流星,短短幾步便沒了影,
夙寒聲只能小跑著跟上去,跌跌撞撞從人群中努力去尋師兄。
莊靈修看得忍俊不禁,心想徐南銜這半句不呵斥、晾著小少君的缺德法子,當真有用。夙寒聲應
該短期內不敢再陽奉陰違了。
夙寒聲果然被收拾得夠嗆。
若是徐南銜像往常那樣直接指著他鼻子一頓斥責,或者把他按著抽腦袋,他或許還能使盡渾身解數來哄師兄開心。
可怕就怕在徐南銜不呵斥也打罵,極其反常地晾著他不聞不問。
直到兩人回到聞道學宮落梧齋門口,夙寒聲已經垂著腦袋半句不吭聲了。徐南銜估摸著火候差不多,回頭看向夙寒聲去休息吧。夙寒聲點點頭,一語不發地走進昏暗小徑中。
徐南銜見他半個字不吭抬步就走,隱約察覺不對,眉頭輕皺起來。
未免安靜得過分了些。
天色已晚,接近亥時,落梧齋燈已熄了。
梧桐林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尋常都要從裕褲中拿出夜明珠照亮路才行,可今日夙寒聲像是沒記起來,垂著頭緩緩走進那幾乎要吞人的黑暗中。
周遭黑如墨汁,緩緩扭曲成無頭陰煞,圍繞在夙寒聲身側喋喋不休。師兄不管你了。
前世今生他都因你勞碌奔波,早該不管你的。你假惺惺地找什么罪魁禍首,什么拂戾族圣人、什么翁林道,害死師兄的不正是你嗎
所有的斥責謾罵像是一條條血脈似的河流,逐漸匯入前世記憶中,徐南銜的那句往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也不想要你管。
不知不覺,夙寒聲呆呆站在原地,抬起頭環顧四周。無頭鬼密密麻麻堆滿周遭,有人縱聲而笑、有人猙獰怒罵,嘈雜聲前所未有地震耳欲聾。
夙寒聲從不敢正眼去看那些鬼的模樣,只余光一望便心生恐懼。他迷茫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突然碰到一個溫暖的物體。
一只手緩緩從他背后伸來。
寬袖漆黑如墨,好似融于這沼澤似的黑暗里,那只骨節分明的手順著肩膀一寸寸往下探,最終停留在夙寒聲緩慢跳動的心口處。
你越怕它,它便越貪欲無厭。
夙寒聲茫然站在原地“我我不知要如何對付它。”連鳳凰骨火都無法將這些無頭陰煞燒干凈。
崇玨居高臨下擁著夙寒聲單薄的身體,
手指揪著一綹發在指縫纏繞,他淡淡道“你想要對付它,首先要面對它去看它。
夙寒聲渾身一僵,拼命搖頭不、不要。
崇玨的指縫中還纏著夙寒聲一綹發,動作輕柔卻不是強勢地扶住夙寒聲的下巴,湊到他耳畔中低聲道夙寒聲,聽話,我讓你看它。
夙寒聲掙扎著往后退,可崇玨的手卻如鐵鉗般掐著他,逼迫他去看周圍的無頭鬼。心魔不除,你遲早被它害死。
前世夙寒聲被崇玨逼得幾欲癲狂,用伴生樹自戕也沒有睜眼去看那些桀桀陰笑的無頭鬼。
如今在夙寒聲產生的臆想中,黑衣崇玨將他擁入懷中,低沉笑著,冰涼的指腹緩緩托起他的下巴,強迫著將他微垂的頭一寸寸抬起。
無頭鬼似乎是由陰煞而成,在夙寒聲驚恐地注視中,最先映入眼簾的只是裾袍衣擺。
衣袍好似用朱砂筆凌亂涂抹,黑暗里隱約瞧見似乎是一只烏鵲
夙寒聲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