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玉的語氣輕描淡寫,就像是在閑聊,卻比任何振聾發聵的話語都更能安撫人心。
至少飯桌上有不少人都收斂了略顯沉重的心情,暖聲附和起來。
“謝總說得沒錯這才哪兒到哪兒,日子還長著呢。咱們都別想那么多。”
“要是我們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宿音同學你盡管說。千萬別客氣啊。”
“對對對,大家都是同學、朋友,就該互幫互助。”
嘈雜聲中,陸序正看著宿音碗里那塊西蘭花,眉頭微擰,頭一次覺得這種深綠色的食物如此刺眼。
凝視了兩秒,他那副金絲眼鏡下的雙眸掠過暗沉之色。
“這菜看起來沒熟。”
不由分說,他徑直將盛著西蘭花的碗扔到一邊,重新拆了個空碗。
陸序做這些的時候,宿音只是斂下雙目,安靜地看著。
纖長濃密的眼睫在包廂內水晶吊燈的照射下,為雪白的面孔覆上一層陰影。
黑與白交織,構建出驚心動魄的秾麗,如同一尊清冷的神佛。
一旁的謝嘉玉沒有參與進其他人后續的討論,一直有意無意地注意著宿音所在的方向,觀察到這一幕后,他雙眼一閃。
于是,等陸序剛把拆好的碗重新擺放在宿音目前時,那雙熟悉的筷子又伸過來了。
這次上面夾的是一只蝦。
陸序猛地回頭看去,眼神猶如寒冰。
謝嘉玉目光落在宿音身上,嗓音不知何時帶上了一抹磁性“學姐,這個蝦一定熟了。”
他那雙狹長的鳳眸仿佛溢滿星光,說不出的柔情蜜意,就像是在注視著自己的心上人。
沒錯,就是注視著心上人。
當著自己這個丈夫的面。
陸序眉心重重一跳,比怒意更甚的是不知名的煩躁。
就像是一個追求極致完美的藝術家收藏的世界上獨一無二、僅有一件的寶貴藏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沾染了瑕疵。
陸序的公司最近和謝家有一項很重要的合作,假如這項合作能夠圓滿達成,陸氏絕對能更上一層樓。
因此平心而論,他不想也不該和謝嘉玉起正面沖突。
但剛才,他已經忍讓過一回了。
陸序抬手擋住謝嘉玉伸過來的手,毫不客氣道“謝總,你過界了。”
謝嘉玉白皙的面容上浮現出真誠的疑惑“我只是想給學姐夾點菜而已,怎么了嗎”
陸序的年紀要比謝嘉玉大上幾歲,但他知道對面這個人在商場是怎樣的雷厲風行、狡詐如狐,以至于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個年少老成的男人。
但不管是現在還是上次在齊家的宴會上,謝嘉玉的一言一行無不在顯示他是多么年輕、鮮活。
與之比起來,他缺失了這些活力,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社會打磨得光滑無比。
陸序瞇起眼,話里帶出幾分警告“音音的身體不好,任何入口
的東西都需要謹慎,尤其是要注意衛生。”
謝嘉玉低頭看了看自己拿在手上的竹筷,隨即抬起頭微微一笑“我用的是公筷,陸總用不著這么上綱上線。”
然而,他臉上雖然在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陸序甚至還能看到掩藏在底下的冷淡,還有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