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天宮治明白了。
「我是那個被遺忘的存在啊。」
但這也無所謂,因為本鄉治和他一起長大,他們擁有同樣的名字,相似的喜好,知道彼此的所有秘密。
本鄉治會在小島的慶典后帶著別人送給他的禮物分給天宮治一半;會站在灰塔外揮舞著煙花棒,畫出他們共同的名字;會計劃著開支,說攢夠了錢就帶他去大城市看病。
他們擁有同一個名字,時間長了之后就像是也在共享著生命。
很少有人記得灰塔中的天宮治,但一說起「治」,大家都會自然而然的想到,是那個住在灰塔的孤兒啊。
這樣是否也是自己存在的一種體現呢。
等到他們十五歲,天宮治的病已經拖不下去了,本鄉治拿著所有的存款,決定帶他去東京。
離開這里的船票就要四萬日元,兩個人就是八萬。而真正開始治療后,那些數字后面的零更是令人頭暈眼花。
湊錢很痛苦,透析后依舊沒有好轉的身體也很痛苦,一開始是越來越想嘔吐,等到渾身的骨頭開始發痛,嗜睡狀態下也會無意識地發出呻吟。
本鄉治每天都要偷偷打幾份工,因為還是未成年,所以拿到的薪水很低,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他們一天能見面的時間不足兩個小時,在那兩個小時里總有一方是熟睡著的。
天宮治開始懷念灰塔了。
「至少在那里,有人會在對岸喊著那個名字,即使叫的并不是我。」
「等我死后,灰塔里就只剩下一個“治”,所有人都會忘了我,就像我從未出現過一樣。」
在這樣的絕望和痛苦中,天宮治犯了人生中最嚴重的一個錯誤。
他開始想「為什么被遺忘的人會是我呢」
我們明明都被遺棄,我們明明有相同的名字,為什么不幸的那個人是我呢。
負面情緒是無情的沼澤,會淹沒一切。
當本鄉治說“好奇怪,昨天便利店老板看著我好久,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是誰。”的時候,天宮治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些不能被原諒的事情。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記得自己,那個人一定就是本鄉治。而他因為自己的難堪而詛咒了這樣善良的玩伴。
“我不想治病了,我們回去吧。”他這樣說。
本鄉治一向不會拒絕他,聽到這樣自暴自棄的話后也只是皺著眉,說錢的事他會想辦法的。
在天宮治的堅持下,他還是出院了,但沒有回到灰塔。本鄉治說為了能在小島更好的生活,他們得攢點錢再離開。
在那段時間里,本鄉治似乎找到了非常不錯的工作,衣著越來越光鮮,存折上的數字越來越多,他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好幾次被病痛折磨到徹夜難眠的天宮治即使等到天亮也沒有見到玩伴的身影。
「就連他也要把我遺忘在這里嗎」
「我好痛。」
「我不想死在這里。」
「我想回到灰塔。」
在一個暴雨天,本鄉治和一個男人一起回到家里,他們在客廳說著話,天宮治叫了他很多聲都沒得到回應。
他聽到男人說“多虧了本鄉你的能力啊,那些蠢貨完全不記得你曾經出現在他們面前,還在疑惑貨怎么突然消失了,那副樣子真惹人發笑。”
是因為我的詛咒。
我詛咒了他,人們有時會忘記這么一個人的存在,這成為了他活在這里的力量。
接下來的事情天宮治記得不太清了,等回過神,他已經站在血泊中艱難地喘氣,而本鄉治捂著男人不斷往外冒血的喉嚨,滿臉崩潰地看著他。
水果刀掉落到被血浸透的榻榻米,天宮治又開始嘔吐。他的玩伴非常果斷地離開了男人,過來輕撫著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