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費奧多爾回憶起那天的事情,都會產生一種「這個世界果然是眷顧著奧列格」的感覺。
如果前來的不是馬克西姆高爾基,那么其他人絕對不會如此果斷地拒絕自己的提議。
沒人想留在西伯利亞,無論如何,只要能離開,用再卑劣的手段盡可能獵取情報都不算過錯。
但馬克西姆高爾基是主動申請調往西伯利亞的,如果這位大將對離開西伯利亞抱有期待的話,那他期待的一定是戰爭的結束。
顯然,出于某些原因,高爾基并不認為一個險些把自己凍死在貝加爾湖畔的日本人能決定戰爭的走向。
他也不認為比日本人狀況更糟糕的俄羅斯小孩能做些什么,即使他此刻表現出來的態度并不像是普通小孩。
「在克里姆林宮,我在總統面前向所有俄羅斯人許下過承諾,泛斯拉夫三色旗飄揚的每一刻,我都將保衛這片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的公民。」
這無疑是一種拒絕。
費奧多爾又咳嗽了兩聲,沒對此作出任何評價,只是輕聲說「您會答應的。」
現在不是什么把翻譯器摸出來的好時機,費奧多爾又恰好壓住了松本清張的外套口袋。
清張只能一頭霧水聽著他們的對話,猜測或許是費季卡在詢問他哥哥的事情,并開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得真的開始學習俄語比較合適。
能遇到會日語的人純粹撞大運,真的語言不通,生活困難是一方面,主要是就算有取材的機會也抓不住啊
而且,語言不通的弊端就是連帶著文化和思維也會存在非常大的區別。
學了英語之后去讀英語原版書,和不懂英語只是閱讀譯本,感受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
語境不同的文字給不同國家的人看感觸差異非常大。
不過說起來,如果生命安全沒有隨時暴露在苦寒中,西伯利亞其實也是個極佳的取材圣地,這里的精彩程度完全不亞于橫濱。
橫濱更多的是「人與他人」之間的傾軋,西伯利亞還要復雜。
「人與他人」、「人與自己」、「人與自然」,各種矛盾撞在一起,如果沒能調節其中的平衡,崩潰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這里有扎根于貝加爾湖畔的神秘薩滿教,有瘋狂到失去人性和理智的士兵,有鋼鐵般的戰線捍衛者馬克西姆高爾基,還有米哈伊爾和費季卡這種被狂風刮得七零八落的兄弟
這里有眾生的縮影,就連誤入此處的松本清張也成為了其中的一環。
「戰爭」就是自上而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于西伯利亞的天空,誰也不知道何時墜落。
極端的環境則是自下而上的苦難,它一直存在,磨礪著被裹挾在中間的人們,會被磨礪為出鞘見光的利刃,還是殘缺不全的碎鐵,全憑個人。
甚至清張自己都無法保證,在這里呆久了會變成什么樣子,會和那些士兵一樣為了宣泄而喪失理智,還是其他模樣。
這可是非常難得的「特殊時期」、「特殊地點」、「特殊背景」的取材環境啊。
總之目前看來,這里或許比莫斯科更適合取材
松本清張開始蠢蠢欲動。
這一趟雖然很凍人,但真的思考下來還挺劃算。
很新,非常新,幾乎是百分百嶄新的素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