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虛偽的大人,用小孩的軀殼,向不像孩童的孩童所說的謊言。
奧列格現在不清楚后來會發生了什么。
自己如今十歲出頭,還會變得更小。他知道在幾年后,費佳會滿世界尋找一個灰白發色、綠眸的七歲小孩,并且錯誤地找到了早乙女天禮。
費佳還建造了一個和古拉格類似的地牢。沒有窗戶的房間,堆在一起的書,還有餐盤里的黑面包。
在那里關著一列列孩子,如果不是天禮戳到了費佳什么奇怪的點,他也沒辦法從地牢離開。
但費佳是不可能找到的,唯獨這點,絕對不可能。
他不可能在那樣和平的世界找到「奧列格」。
或許是真的閑得無聊,奧列格開始和費奧多爾胡亂交談起來,就像當初他在貝加爾湖畔和米哈伊爾那樣。
“去到西伯利亞之前,費佳平時都做些什么啊”奧列格問。
“念書、回家、做禮拜。”費奧多爾想了想,“米哈伊爾在周末固定帶我去俄羅斯獨立圖書館,他在那里偷偷和報社的人見面,翻譯一些不能刊登的東西,也不止是日語,他會五種語言。”
“這么說起來,你應該也不止會俄語、英語和日語才對。”
“我最差的是日語。”
“這種話要用更驕傲的語氣說才行,尤其是在這個年齡,等成年之后再驕傲就來不及了。”奧列格笑了笑,“如果你和米哈伊爾沒有被流放到西伯利亞,似乎會有一個「正常」而「順坦」的未來呢。”
“你的「正常」和「順坦」指的是哪方面我的同學和老師害怕我,米哈伊爾的朋友害怕我,連俄羅斯獨立圖書館管理員也害怕我,”
“你會因為害怕而覺得孤單么”
“當然不會。”費奧多爾安靜地眨眼,在角落里翻出一本早就看過的書,放在膝蓋上翻開封頁,“如果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自己只會是一個人,他的身上就沒有減法可做,為什么會孤單。”
“現在情況有變了,費佳。你遇到了一個人,他起初不知道你會日語,在西伯利亞被你戲耍了一通;在貝加爾湖畔拉著你拼盡全力逃命,那時你們都很弱小,想在自然環境下生存都是難題。”
奧列格仰躺在石床上,頭吊在床邊晃來晃去,石塊把后頸膈得生疼,他并不在意,一點一點細數著。
“然后你們看到了站在廢墟上演說的將領,去到苦寒的盡頭,發現存在于世界之外的扭曲一角。冰原永遠沉默不語,爆發的呼聲比冰原的永恒還要不朽。”
費奧多爾心中一動,聽起來他和奧列格的確度過了雖然不算美好,但記憶深刻的時光。明明在經歷的時候完全沒有「這是值得記住的事情」這樣的想法,但被奧列格敘述出來居然真的帶上了沉湎的意味。
奧列格突然捂住了耳朵,差點從石床上摔下來。
“歌德在喊你”
“不用管他。”奧列格微微皺著眉,坐在床邊。
他很放肆的沒有穿很厚實的衣物,反正渾身不會冷太久,就像時刻準備燃燒的火爐一樣,等到了某個臨界值自然就能暖和起來。
“你瞧,你覺得你和我像,但其實完全不一樣。”奧列格說,“我問起你的生活,你將重點全部放在了能拿出來充當內容的米哈伊爾身上,因為你知道我認識他,對他有一定的了解,所以能很順利地將話題進行下去。”
“這樣做有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