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冷意他居然并不陌生,作為早乙女天禮死亡的時候他感受過,作為泉鯉生體驗他人死亡的時候他也感受過。
帶著無盡怨懟和不甘,但是又無可奈何,處于人類極端狀態下對生的下意識渴望。
在這樣的嚴寒下,清張的眼皮沉沉地下墜,墨色的瞳孔失去焦距,像是陷入了永恒的睡眠一般。
伊邪那美注意到了松本清張的狀態。
“「小春日和」。”她說。
語言在空氣中蕩開。
此時,清張才從那種奇怪的狀態下脫離出來,他眨眨眼,驚奇地發現自己此刻居然能如此清晰地注視著黃泉。
依舊是漆黑的,他的眼睛卻能捕捉到那種暗,這片天地的一絲一毫一厘都在倒映在他如墨暈開的眼眸中。那位青年是如何對付白面惡鬼的,每個起手動作,身體里陌生力量的流動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清張也能清晰看見桃發青年和伊邪那美的對峙,那其實算不上對峙,神明在盛怒之余依舊算得上「包容」。
而伊邪那美似乎厭倦了這樣的場面,她這次舉起了一直拿來掩住面容的手,對著廝殺中依舊露出張狂笑容的青年。
“「絵空事」。”
青年的身型有片刻的停滯。
“「絵空事」”
“「絵空事」”
一聲比一聲嚴厲,曾經出現在清道夫口中的詞匯演化出了比之前要莊嚴得多的威力。
因為環境是黑暗的,那些漆黑的文字并沒有那般顯眼,沉默著,卻鋪天蓋地。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正是那些文字捆住了青年的手腳,又貼在他的皮膚上,最后成為某種神秘的紋路。
當青年和黑色紋路完全嵌合后,他直接暈過去了。
松本清張哇哦
快速解決完麻煩后,伊邪那美沒有再遮掩自己的面容,她緩慢地走到了松本清張面前。
并非神話記載那樣不堪,伊邪那美的面容沒有被蛆蟲覆蓋,通體散發的也不是腐爛的惡臭。
但也稱不上美麗。
眼眶里沒有眼球,而是兩團不斷燃燒的磷火,遠看的話還不覺得違和,走近了就能認識到磷火中的森然。而她淺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的居然是鮮紅的利齒,帶著令人心悸的殘酷感。
對松本清張照料頗多的神明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語。
“生者不應出現在黃泉比良坂,報上你的名諱。”
被警告過不要袒露自己的名字,將姓名交給黃泉女神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常識這樣說著。
可松本清張沒有那么多的顧慮,他只覺得自己身處黃泉之國收到「款待」,那么就應該回以禮節。
對女主人報上名諱,這才是得體的賓客該做的事情吧。
清張向黃泉之主微微頷首,在抬起頭來時,依舊不閃不避的和那副恐怖面容相對。
“我是薄朝彥。”他有些苦惱地說,“似乎是一個誤入黃泉的生者”
薄朝彥受到了盛情款待。
雖然來自黃泉的盛情款待對以一個生者而言,還是太超過了。
在恢弘卻死氣沉沉的黑色宮殿中,案榻上擺著形狀酷似骷髏,還隱隱散發著黑氣的葡萄,陳列在上面的所有食物都是半腐爛狀態,唯獨看起來比較正常的事杯盞中的酒水。
如果又綠又黑,還汩汩冒泡也算得上正常的話。
伊邪那美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過生者了,通向人間的黃泉比良坂被逃走的伊邪那岐用千引石堵住,從此生者無法前往黃泉,伊邪那美也無法從黃泉離開。
所以,這個孤僻的神明在看見薄朝彥的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簡言之,她很好奇。
“你身上沾染了「死亡」。”伊邪那美把一串葡萄推到薄朝彥面前,“我原本以為是從黃泉狡猾脫逃的靈魂,但被記錄下的名字里沒有你,沒有「薄朝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