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光著腳就跑下去淋雨。”
“我也沒想一見面就把你給抱暈。”
“你注意一下措辭,伏黑先生。而且會暈倒是因為我還在發燒”
“發燒還光腳跑下樓淋雨”
“我沒想光著腳就跑下去淋雨。”
這樣的對話形成了完美的閉環。
在懷抱中脫力暈倒這件事,光是聽上去就俗不可耐。要是再加上雨天、和曾經有過一段過往的男人的重逢、唐突的接觸,簡直是俗上加俗。
但泉鯉生沒辦法主宰自己的垃圾體質,就跟他沒辦法改變自己容易臉紅的自然反應一樣。
他確實在發燒,渾身冷得要命,突然陷入暖和而柔軟的逼仄空間,腿一軟,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是之后的事情了。
鯉生發出無意識的嗚咽,勉強睜開眼。他回到了禪院研一的公寓,窗戶已經關好,厚實的被褥把他裹得嚴嚴實實。
真是好沒出息一個人啊。
鯉生吸吸鼻子,模模糊糊看著房間中的另一個身影。
暖黃的落地燈發出的光在這套日式房間中闊逸,干燥舒適的空氣穿出衣物摩擦的聲響。
伏黑甚爾背對著他,從領口處拎著自己濕透了的套頭衫,利索脫了下來,扔在地板上。
男人裸露的后背上橫著很多陳舊的疤,那些疤痕交錯的紋路放在其他身體上只讓人覺得凄慘,教人皺眉。在他身上卻彰顯出區別于猙獰的野蠻。
像是屬于「伏黑甚爾」的一道指紋。
察覺到泉鯉生已經醒了,伏黑甚爾轉過頭,眉眼中的那點陰沉散開。他盤腿坐到窗邊,抬起手。
鯉生下意識往后縮,沒躲開,粗礪的掌心覆上他額頭。沒有任何尷尬的情緒,甚爾說“你得去醫院。”
“不去”鯉生細聲細氣地,竭力想要表現得井井有條,而不是把自己搞成這樣幅模樣的無能。
“就算你想來見我,也應該穿上鞋,帶上傘。你不喜歡下雨,也不喜歡淋雨。以前遇到下雨天,你會打電話讓我去接,不管我是不是在殺人放火。等不到人你是不會踏出學校的。”
聽起來就很幼稚
泉鯉生梗著脖子,強詞奪理“我沒想光著腳就跑下去淋雨。”
這才有了之前兜來兜去的那幾句話。
可能真的是燒傻了,病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是一種干巴巴的固執。
惠以前也這樣固執,性格隨著年齡的增長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勉強算是成熟的行為會讓甚爾意識到什么叫做「成長」。
他在泉鯉生的身上看不到那些。
二十八歲和十八歲沒什么差,沒了之前執著想追尋的東西后,鯉生甚至有功夫去潛心鉆研起「刻薄」。
那句「伏黑先生」就是最好的作業,只不過修行得還不到位。
甚爾給了鯉生回頭的機會,因為現在的確不是見面的好時間,所以即使相隔只有三四米,在那條巷子里,他也沒有走出去。
只要雨降落,泉鯉生會頭也不會地離開,縮回他認為安全的地方,等著雨停甚爾原本是這么認為的。
因為泉鯉生討厭下雨。
一開始伏黑甚爾以為那只是對待陰晴不定天氣的排斥,后來他才知道,那是因為雨天會帶走一些回憶。
所以,當這個人冒著暴雨,赤著腳沖到自己面前,仰頭看來,水藍色的眼睛中帶著濕漉漉的小心翼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