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的手輕輕按著腹部,并沒有多做表演。
他甚至是平靜的,以至于柔和的眉眼都帶上些許淡薄的冷,倒是和庭硯有幾分重疊。
林織知道庭硯既然已經找到了這種對抗散功咒的辦法,那么也一定知道這咒術從何而來,元止一直以為是在低靈域的時候發生的變故,庭硯卻一定知道是在那更早之前。
不要做沒必要的表演,有時候演的越多紕漏反而越多,那就不免讓人覺得手段拙劣,以至于膩味。
當然,不是被釣的人這樣想,而是林織自己膩味。
挑破了人行對林織來說沒什么好處,他們之間還沒有快進到這種大圓滿的時候,這會讓他陷入被動。
到時候他不可避免的要進行一個選擇,元止會問師兄你到底喜歡我還是他,庭硯或許不會問,但他的針對一定不會少,到時候兩個人較勁,他夾在其中不得解脫,便是落了下乘。
林織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選擇的地步,結網者必須位于命運網繩之上,必要時可以將自己編入其中,但不能迷失被挾裹著前行。
放線釣魚時被咬著魚餌的大魚拉到了水下淹死,可不是漁人,而是水鬼了。
“也是我的錯,我之前將它想的太過輕易,以至于你白白受苦,它無法根除,逆轉咒術乃是下下之策,卻也沒有辦法。我會繼續搜尋,也許某個上古典籍中會有記載,你大可怨我,我會盡力補償。”
庭硯并不恥于承認自己的罪過,心里很是自責。
即使他知道除了修煉到元嬰后奪舍重生換副軀殼才能徹底擺脫這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東西,但他仍然讓林織白白忍受兩次劇痛,甚至可能將情況更加惡化。
哪怕是好心辦錯事,那也是壞事了。
“師叔何必將罪責擔在自己身上,又不是你導致的結果,”林織忍不住笑,和緩了有些緊繃的氣氛,他繼續道,“事情我已經聽元師弟說了,多虧您費心了,雖然知道他身為您的弟子不會缺少上品補元丹,但我還是會盡我所能將煉制的藥草給他補償一二。”
“只是以我的修為看不出元師弟身體是否有什么差錯,若是有什么情況,還請您一定告知我,他一定會瞞著我的。”
林織這含著感激又帶著些無奈的親近之語,徹底將庭硯定在原地。
他直直地看著林織,似乎要從他這張美麗皮囊下看出些蛛絲馬跡,喉嚨間泛起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輕咳,咳聲一時似乎止不住,他拿開掩唇的帕子時,上面似乎還帶著些血跡。
庭硯不自覺摸了摸手腕,有些出神。
林織手腕中央的那顆黑色小痣上,他的后頸脊背以至于其他地方,都有著他留下的痕跡,而帶著這些痕跡的青年,卻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將他的存在抹消了。
明明他的手上還有著他低泣著酸麻而留下的齒印,他卻這么輕描淡寫地將他遺忘。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時常如此。
好像在遇到這所謂的命中注定相關的事,他總是在把事情弄糟。
庭硯在沒有成為劍尊之前的人生,如同他的內府一樣支離破碎。
興許是體弱多病又或者是溫和給人的印象,讓人覺得他很好說話,卻忘了他的病因從何而來。
他孤注一擲的狠絕,向來不吝嗇以自身作為代價,他寧可自爆也絕對不會讓仇人將他制成傀儡,為仇人行事。
所以在他又一次遇到人生的難關,需要去勘破情愛時,他也毫不猶豫地割舍了一部分的自己,卻沒想到這次不同于過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仇人,而是愛人。
庭硯先前心不在焉地想,或許真的該把那部分收回來了,這樣不就沒有節外生枝一樣的麻煩了。
可如今看著林織的眼,聽著林織說的話,他忽地明白了元止所言的,情愛并不是想割舍就割舍,想收回就收回的話。
他殺了元止,哪怕他只是殺了自己,林織都可能會恨他厭惡他,并不會如同他所想的那樣,自然地與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