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鏡中,松田陣平忽然晃了一晃,毫無征兆地倒下,從諸伏景光的視野中消失,接著耳麥里來肉體撞到堅實的聲響,各種叮叮咣咣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響。
諸伏景光渾身上下的血液一瞬間凝固。
他不假思索地收起槍,沖下樓,初春料峭的風割在在他臉上,從他的鼻腔口腔灌進咽喉,扎進肺里。
一百多米的距離,一顆子彈02秒就可以到達,跑步卻居然需要一十多秒。
“科涅克科涅克能聽到嗎”
諸伏景光在這一十多秒里不斷地喊對方的代號,但是那邊的松田陣平卻始終沒有回復,只有滯澀而粗重的呼吸聲。
“科”
子彈上膛,扳機扣下。最后,子彈穿破空氣的爆裂聲,幾乎同時從耳麥和前方的居民樓中傳出。
接著是短暫的撞擊聲、衣物摩挲聲。
通訊被對面的人關閉的一瞬間,諸伏景光隱約聽到松田陣平痛苦的悶哼,聲音極其微弱,卻極其清晰地撞在他耳膜上。
仿佛半個身體都被寒風穿透過去。
諸伏景光腦子嗡了一下,就要跑上樓。
但一發子彈射在他前方。
諸伏景光仰起頭,看見萊伊站在五樓的窗口,黑色的長發被風吹得飛舞,
“蘇格蘭,站在樓下等。”
他看清了萊伊的口型,和萊伊手里科涅克的槍。
赤井秀一用子彈逼停蘇格蘭后,又去把門鎖上,才頭疼地轉過來看一片狼藉的室內。
他本來正在樓下等電梯,在聽到那聲重物落地和和蘇格蘭喊出的科涅克后,立刻放棄電梯,從消防通道往上跑。
結果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卷發青年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
似乎聽見腳步聲,科涅克猛地轉頭。
一身密不透風的黑衣與極度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驚心動魄地強烈對比。
赤井秀一剛要出聲,就對上科涅克那雙狠厲又渙散的暗青色雙眸。
他心生警兆,猛地后退,躲過了一發本該打到他腿上的子彈。
險些挨了一槍,赤井秀一沒有生氣,也沒有出聲質問。
要是他再看不出科涅克現在認不出他,那就不用當臥底了,回去照顧弟弟妹妹算了。
赤井秀一又稍微試探了一下,發現科涅克完全沒有意識,單純是憑借本能開槍后,很快就壓制不,也不是很快
赤井秀一按住胸口悶咳了一聲,到今天,他才知道科涅克的體術這么好,即使是毫無章法,那個強悍的力量也讓他差點栽了。
后面與其說是他制服了科涅克,不如說是科涅克自己忽然停下放棄抵抗,任由他把槍拿走,關上了通訊。赤井秀一這才能拿了科涅克的槍,阻止了蘇格蘭上樓。
把門鎖上后,赤井秀一又轉身回到科涅克身邊。
卷發青年的呼吸已經逐漸趨于平穩,蒼白的臉色涌出一抹血色。此刻他正靠著墻,右腿屈起,手肘搭在膝蓋上,另一條腿伸直。
赤井秀一在科涅克眼前擺動了一下手掌,發現科涅克的目光已經能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不再像是剛剛一樣完全失焦。
但是這并不代表科涅克已經恢復了,他臉上那種平靜到近乎漠然的神情,依然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他現在的異常。
異常。
赤井秀一咀嚼了一下這個詞,感覺像是咀嚼暴露在空氣中整整一個月的干硬面包。而他面前的科涅克卻忽然開始摸索自己的上衣口袋。
他似乎落了個空,露出一絲茫然。
赤井秀一隱約意識到了他在找什么,四處看了看,余光注意到窗邊地上那個眼熟的黑色打火機。
果然赤井秀一彎腰撿起來,試探著遞到了對方的手上。
但卷發青年的眼珠動了動,低頭看了看打火機,臉上卻出現了一點輕微的困惑。
那個樣子,像是無法理解手里面的東西是什么。
“”
開什么玩笑
本來想出聲的赤井秀一忽然像是被卡住了嗓子,面上終于露出驚容。
他緩慢地縮回了手,腦中不期而然地浮現了在組織之內聽過的本來以為是夸大其詞的傳言。
“科涅克是個瘋子。”
并不是瘋了,科涅克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認知出現了障礙,所以他認不出人,也分辨不出放到他手中的物體。
親眼驗證了一件事情,本應該是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但赤井秀一卻沒有絲毫的愉快,反而生出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靜默蔓延的悒郁。
就算不考慮科涅克可能非自愿地進入組織,在組織內多年都還保留著底線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