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奉命伺候公子享,將留在此處。”
甲長捧過竹簡,確認過內容和印信,當即向甲士招手,指了指門前的石獸,沉聲道“碎后移走。”
“諾。”
甲士身強體壯,膂力驚人。
兩人各持一柄銅錘,揮動兩下試過力道,齊齊發出暴喝,掄錘砸向石獸。
砰砰兩聲,石獸出現裂痕。緊接著又是數下,石獸從中龜裂,當場碎成數塊。
石渣飛濺,灰塵漫天飛舞。
先氏眾人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傳承百年的家族毀于一旦,昔日的輝煌盡成塵埃。
最后留在史書中的,怕只有他們勾結外敵的惡名。
“走。”
完成任務,甲長率甲士揚長而去。
壯奴跟在隊伍之后,兩人一組扛起橫木,彼此間拉開一段距離。
先氏族人被捆著雙手穿街而過,行至北城和東城的交界處,人群中忽然傳出聲音“就是他們勾結犬戎里通外敵”
“無恥”
“豺狼行徑”
唾罵聲一浪高過一浪,恰似滾水沸騰。
大量土塊石子凌空飛來,仿佛天女散花,砸得先氏族人頭破血流。
國人猶不解氣,一路跟隨著隊伍怒罵,將道路擁擠得水泄不通。若非甲長當機立斷派人開路,怕是等不到送上法場,先氏眾人就會死在國人的憤怒之下。
“速走”
群情激憤,甲士不敢過于阻攔,唯恐引火燒身。只能下令加快速度,盡快將這批燙手山芋送入囚牢。
人群之后,一條幽暗的巷道內,一輛馬車落下車窗。小奴探身出車門,令馬奴調頭速走。
馬蹄聲傳出巷道,遭遇洶涌的人聲,未引起任何注意。
車廂內,有狐達和有狐顯對面而坐。剛剛受過鞭笞的公子長半趴在軟墊上,長袍堆在腰間,背上血肉模糊。即使上過藥,刺痛感仍未減輕,令他備受折磨。
“先氏廢了。”有狐顯說道。
“賴氏遞送消息,公子珩欲查當年事,正派人接回玉堂殿舊仆。”有狐達遞出一張絹布,上面的字跡十分潦草,分明是倉促間寫下。
“我早說過夜長夢多,就該一個不留。”有狐顯滿面陰沉,眼底浮現戾色。
“事不能為。”有狐達嘆息一聲,“當年送走公子珩,國太夫人已有察覺。阿姊負氣斗狠,被人激了幾句,竟當眾打殺玉堂殿婢仆。她被抓住把柄,家中行事也被緊盯,錯失最好的機會。”
有狐達想過斬草除根,暗中正在布置。哪想到麗夫人肆意妄為,在宮內耀武揚威,徹底打斷了他的計劃。
“當年要是動手,肯定會被勛舊群起圍攻。現如今只能補救。”有狐達捏了捏眉心,“趁人未入城,設法在中途截殺。事情做得利落些,不能讓任何人抓住把柄。”
“我親自去。”有狐顯說道。
“不,你不能露面。讓賴氏和呂氏派人,再給鹿氏遞送消息。”有狐達陰狠道。
“鹿氏”
“沒錯。”有狐達看向抬頭的公子長,語重心長道,“朝會之上,勛舊群起發難,我等左支右絀,鹿敏竟一言不發,分明是要同我等割席。還有公子原,見他種種行止,怕是心有搖擺,甚至想踩下公子取而代之。”
“舅父教我”
連續遭受打擊,公子長的腦袋終于變得清明。
他沒有時間頹喪,必須設法走出困局。
“現下形勢對公子不利,勛舊齊心勢必步步緊逼。君上心思難測,為今之計只有蟄伏。”有狐達按住公子長的肩膀,觸碰他的傷口。見他額頭冒出冷汗也沒有移開手指,反而繼續用力。
“仲兄”有狐顯握住他的手腕,“公子有傷。”
“我之前做錯了。”有狐達凝視公子長,一字一句道,“未經歷風雨的幼苗不可能長成參天大樹。阿長,你被保護得太好,完全不是公子珩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