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長臉色發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好在還不晚。”有狐達話鋒一轉,松開手指,“從現在開始,你要收斂脾氣,老實閉府一月。一月之后入宮向君上請罪。不可再囂張傲慢,唯有謙遜。頭低到塵埃里,只要能抓住機會,也有轉敗為勝的一天。”
“舅父,我記住了。”公子長用力咬牙,眼中有了光彩。
有狐顯想拍一拍他的肩膀,想起他身上有傷,手停在中途,安慰道“放心,那豎子橫行霸道不知收斂,遲早闖下大禍。世子之位必定是你的。”
馬車穿過小巷,仍不時有人聲傳來。
有狐顯安慰公子長,字字懇切,仿似陰霾已經散去。
有狐達卻心事重重。
口口聲聲還不晚,可真的不晚嗎
想起宮門前的驚鴻一瞥,有狐達驟然感到心慌。
直覺告訴他,他一定是漏算了什么。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令他倍感心煩意亂。仿佛亂線纏繞,明知存在問題,卻始終找不到解決的源頭。
晉侯宮內,林珩暫離南殿,前往煥然一新的林華殿。
殿門敞開,陽光落入殿內,鋪開斑斕彩影。
鑲嵌彩寶的輕履跨過臺階,踏上纖塵不染的青石地板。微風拂過臉頰,鼻端縈繞清甜的氣息,那是母親最喜歡的熏香,同記憶中一般無二。
“公子。”
墻邊暗影下走出一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癯。滿頭華發梳理整齊,雙目炯炯有神。
老者身穿麻衣,腰間卻掛著一枚金印,同繆良之印極為類似。
“放翁,許久不見。”林珩綻放笑容,發自內心的喜悅,如同一夕之間摘下面具,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公子長大了。”
許放整理衣冠,正身行禮。
林珩攙扶起他,感受到手下凸起的骨頭,嘆息一聲“我不在國內,庶孽輕狂,委屈您了。”
“公子何出此言”許放連連搖頭,“正夫人恩德畢生難報,仆等無法守住玉堂殿,慚愧已極。守墓時日夜期盼公子歸來,懲治罪人正本清源。”
林珩輕笑一聲,托住許放的手臂,引他到屏風前坐下,輕聲道“無妨實言告知放翁,在我眼里,妾庶螻蟻罷了,真正的敵手另有其人。”
許放官至內史,在宮內行走多年。林珩話一出口,他即知句中所指。
“公子,還不是時候。”
“我明白。”
白皙的手指點在案上,發出規律的敲擊聲。
陽光透過窗縫灑入室內,照亮屏風,反射璀璨的金光。
“先拔爪牙,再斷四肢,鞭其身,囚于籠中,方為獵獸之法。”林珩牽起嘴角,眸光璀璨恍如星辰,“虎難獵,先取狼狐。”
“公子命我秘密歸城,是否已有安排”許放問道。
“捕獵需有餌。”林珩翻過掌心,手指一根一根合攏,將陽光攥于手中。
在南殿時,他故意透出口風,不出意外地話,消息應已傳出宮外。
假扮的隊伍也照計劃沿洛水前行。
為惡之人膽大包天,為毀滅證據不惜火焚史書,冒天下大不韙刺殺史官。如今不想事情敗露,勢必要截殺這支隊伍。
誰為獵物,誰為獵手。
誰又會一頭撞入網中
林珩垂眸淺笑,對結果甚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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