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說話時,林珩靜觀默察,半晌垂下視線,口中應諾。
“國君需要靜養,罷朝五日。”國太夫人話鋒一轉,提起對前朝的安排,你明日卯時初過來,在南殿用膳。隨我一同處理政務,也好盡快接手。
大母,我尚不是世子。林珩說道。
“不難。”國太夫人從案下取出一只木盒,打開盒蓋,里面靜靜躺著兩冊竹簡,內容大同小異,全是請封林珩為世子的奏書。
“一冊我已用印,另一冊本該由國君書寫,怎奈事情有變,我命人代他寫好,明日送去正殿落印。
“若是父君不肯”
“那便送這一冊。”國太夫人點了點用金繩捆扎的竹簡,
洗去蔻丹的指甲光潔瑩白,“兩月后是小覲,正好遣人遞送奏疏。依典章舊例,天子當月就會下詔。你需做好準備,一應禮儀不能有半點疏漏,不決當請教宗。
“諾。”
請立世子一事板上釘釘。
以國太夫人在晉國的地位,她的決定不可動搖。
新氏族確會心中不滿,奈何晉侯重病臥榻,對于國太夫人的奏請,沒人能夠橫加阻攔。待你成為世子,最好主持一次大覲,以防有人吹毛求疵在禮儀上挑剔。國太夫人壓上盒蓋,將木盒推到一旁。
林珩認真聆聽她的話,汲取話中的經驗,不敢有半點馬虎。
“四百年前天下初定,天子分封諸侯,賞賜斧鉞寶劍。諸國向上京入貢,國君五歲一朝,代代皆是如此。
國太夫人有些口干,召喚殿外婢女。
殿門隨即敞開,婢女取走已冷的湯羹,重新送上宜入口的飲和點心。行動間裙擺輕拂,腳步輕盈無聲,彩袖流動香風。
“起初兩百年間,上京明君輩出,數代天子睿智英毅,海內澹然,諸侯咸服。自平帝登基,局面發生變化,帝權衰落,諸侯崛起。
歲月更替,先帝智勇過人,以國戰懾服諸侯。然至今上登基,上京再度衰危,漸有諸侯公然不朝。
國太夫人端起杯盞輕嗅茶香,飄逸的熱氣朦朧她的雙眼,語氣平淡,令人捉摸不透。
諸侯不朝視為罪。換做前朝,天子必奪其爵,召天下諸侯率兵討伐。不過短短幾十載,諸侯公然違命,聯合不朝上京。
國太夫人嫁入晉國時,晉、越皆為鼎盛時期,兵強馬壯,國庫豐盈。即便如此,兩國國君仍依禮入貢,如期前往上京朝見天子,不敢有絲毫懈怠。
可惜好景不長。
上一任天子駕崩后,繼任者無能,做不到震懾群雄,同諸侯國的關系發生改變。
先是大國貢賦減少,緊接著小國也開始試探。上京屢次申斥無果,天子親自率兵討伐,挑中一個小國試刀,滅其國祚,奪國君爵位,以示殺雞儆猴。
“少國之戰持續半月,少伯戰敗,全族被押回上京,土地爵位皆被天子收回。”
越國有少國逃來的氏族,
國太夫人的兄長還獲贈一批奴隸,她對少國的情況頗為了解。
大母,我在上京時,未曾見過少伯后裔。林珩說道。
少伯血脈斷絕,早就絕了祭祀。
“天子殺了他們”
不。國太夫人搖搖頭,沉聲道,少伯自縊,族中男子閹,女子幽閉,盡數充為宮奴。林珩不禁皺眉。
上京有多位史官,家族歷史悠久,藏書浩如煙海。他專注于晉國史料,偶爾翻閱大國記載,期間沒見過關于少國的文字,自然不知天子早年所為。
國太夫人端起杯盞飲下一口,些許的苦澀轉為回甘,她拂過肩上的發,繼續說道“如殺少伯,罰其后人為奴,天子不過有暴戾之名。可他做得太過,絕人血脈,斷人祭祀,狠絕不留余地,天下諸侯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