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經過處,不時能聽到人群的議論聲。
國君、祭祀、天懲和災禍等字眼流入耳中,許放將車窗推開一條縫,順著縫隙向外望,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愈發滿意。
“天賜良機。”
公子珩運籌帷幄,又得上天眷顧,大事必成。噠噠的馬蹄聲持續不斷,一路穿過城東。途經有狐氏府邸,門前的奴仆打量幾眼,并未放在心上。
近些時日以來,城內氏族各自調兵,難辨身份的車輛頻繁出入,各家仆役已是見怪不怪。最初的謹慎不復存在,大多變得懶散倦怠。
這種情形下,許放能夠放心出入氏族聚居地,無需擔心被耳目盯上。
馬車漸漸行遠,門奴收回視線,揣著胳膊坐到臺階上。遇到冷風襲來,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不
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仰望頭頂,烏云開始聚集,大片遮擋住天空。暖陽曇花一現,風雪又將來臨。
府邸內,面南的一間廂房中,公子長坐立難安。心中的
煩躁如野火燎原,他一把丟開竹簡,起身在室內來回踱步。
圍宮,弒親,迫父君禪位,送國太夫人歸越。事成之后冊封有狐丹,三軍盡掌有狐氏之手。
如何能行
他缺乏手腕,在林珩面前屢屢受挫,終非蠢笨之極。有狐達提出的條件暴露野心。
一旦計劃成功,他空有國君之位,軍政大權盡歸有狐氏,分明就是竊國可事到如今容不得他反悔。
身在有狐氏府邸,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從他點頭同意計劃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然淪為有狐氏的傀儡。困在這座府邸中,未經有狐氏同意,他甚至走不出廂房半步。
公子長終于醒悟,奈何為時已晚。他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偏又無計可施。
門外的奴仆聽到動靜,探頭向室內看了一眼。見到公子長的表現,不敢擅自做主,立即稟報有狐達。
難堪大事。有狐達搖了搖頭,放下寫到一半的竹簡,斟酌片刻喚來忠仆,命其搬出備好的木箱。
此物送給公子,暫且令他安心。
諾。
忠仆帶著箱子離開,來到公子長所在的廂房,轉述有狐達之言。
郎君言,箱中物珍貴,為公子備下多時。
公子長心中忐忑,站在木箱前許久,到底親手打開箱蓋。
一道金光映入眼簾,公子長愣在當場。
箱中竟然是一件袞服,冕冠金帶置于其上。金帶嵌玉,冠上旒珠顆顆瑩潤,價值連城。禁不住誘惑,公子長伸手捧出冕冠。
沉甸甸的重量壓在掌心,他近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耳畔嗡鳴,熱血沖入顱頂。
這一刻,他渾然忘卻之前的擔憂,全心全意被這一切吸引,臉上不自覺現出迷醉的笑容。目睹他的表現,忠仆垂下眼簾。這般心性膽略,到頭來也只配做個傀儡。
日上三竿,雨雪始終未落,堆疊城頭的烏云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