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珍夫人和公子原的面,紫蘇展開布巾,上面同樣記錄著一份名單,同絹布之上重疊九成,僅有個別出入。
“此乃先氏女呈上,換我庇護出繼的幼弟。”看著臉色發白的珍夫人,林珩慢條斯理道,夫人要有誠意,方能達成所愿。若僅是這些,還是請回吧。
說話間,林珩垂下眼簾,擺了擺手,大有送客之意。
珍夫人心知謀劃落空,對先玉恨得咬牙。為防林珩心生不耐,當即疊手伏身,沉聲道“鹿氏愿效忠公子,唯公子馬首是瞻
公子原也伏身在地,口稱自請為臣,愿為林珩驅使。
“夫人之意,鹿卿是否知曉”
林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珍夫人和公子原不敢有絲毫遲疑,迅速將鹿敏的手書呈上。竹簡上蓋有鹿氏家主私印,在家族中代代傳承,比官職金印更能象征身份。
“鹿氏愿效忠公子”
除了晉侯和國太夫人,母子倆從未向任何人行此大禮。此刻,他們伏身在地,真切感受到畏懼和壓力。
公子原終于明白,為何舅父會看著
他連連嘆息,最終決定同有狐氏割席,全族轉投公子珩。他也曾上朝聽政,面對兩班朝臣,他時刻緊繃神經,不敢有絲毫放松。正如此刻面對林珩。
畏懼恐慌縈繞心頭,忐忑不安揮之不去。這種壓力甚于面對朝臣,甚于面對晉侯,讓他不自覺顫栗,手指控制不住地痙攣抖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燈芯不時發出爆響,時刻牽動母子倆的神經。終于,林珩的聲音再次傳來,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寂靜。
鹿氏尚可用。
林珩起身走出案后,長袖輕振,烏發披在身后。腰間帛帶刺繡金紋,同襟上玉鉤相映,溢出冰冷的色澤,刺破一室暖光。
微翹的履尖停在近前,長袍下擺闖入眼簾。
林珩負手身后,俯視珍夫人和公子原,口出命令不容置疑。
新氏族兵力,舉兵日期,明日送到我面前。過了明日,鹿氏即為有狐氏同謀。諾
珍夫人懸著的心剛要落下,寫有名單的絹布忽被林珩提起,隨意掃過兩眼,連同布巾一并落入她手中。
兵起之日,這上面之人,除夫人以外,不應存于世間。
珍夫人攥緊手指,咬著牙點頭“公子放心,必定一個不留。事成之后,我會自行了斷,不會令公子煩心。
“母親”公子原驚呼出聲,見珍夫人心意已絕,膝行上前向林珩叩首,祈求留母親一命,“我愿為臣,愿出繼守邊,愿作您的刀劍,求您
公子原不停磕頭,不多時,額前已是一片青紫。
林珩俯身拍了拍林原的肩膀,止住他的動作,轉頭對珍夫人說道;“我無意取夫人性命。”為何珍夫人不敢相信。公子珩手段狠絕,怎能不報母仇。
“父君久病在床,日后恐遭顛沛流離,身邊總要有一個知心人。夫人保重身體陪伴父君,時時傳遞消息,則鹿氏安穩,庶兄平安。夫人意下如何
林珩笑意溫和,未有絲毫疾言厲色,卻讓珍夫人如墜冰窖。
公子原拜訪鹿敏,不僅帶回書信,還帶來國人聚集的消息。回溯百年前的舊事,珍夫人料定有狐氏毫無勝算,這才孤注一擲連夜拜訪。
她準備好付出代價。
不想公子珩遠比想象中更加狠絕。
您要我陪伴國君
不錯。
珍夫人凝視林珩,口中滋味苦澀。她終于大徹大悟,為何國太夫人選擇公子珩。
眼前的少年俊俏非凡,眉眼猶帶正夫人的影子。可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先君。尤其是他的性格,殺伐果斷,酷烈兇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蕓蕓眾生皆能為棋。
苦笑一聲,珍夫人坐直身體,雙手交疊置于額前,緩緩俯身下拜,額頭觸地。
鹿氏女珍,遵公子旨意,惟命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