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檀起身相送,兩人在門前話別。
越國大夫返回下榻處不久,晉侯離國及公子珩掌權的消息就傳播開來。驛坊內議論紛紛,楚國使臣尤為焦心。
定要速報君上。
確認消息屬實,楚國大夫提筆寫成書信,派人連夜出城飛馳歸國。其余諸侯國的使臣有樣學樣,接連給國內送信。
隨著一匹匹快馬飛馳出上京,晉國生變的消息傳遍各國。林珩漸為諸侯所知,從默默無聞搖身一變,以英才偉略聞名天下。
上京宮內,執政突然覲見。
“罷樂。”
天子遣散歌舞,揮退妻妾美人,翻開執政帶來的竹簡。侍人恭立在階下,時刻關注天子動靜,動作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點痕跡。
數盞半人高的銅燈立在殿內,銅鑄的人俑托起燈盤,盤中并非燈芯,而是兒臂粗的牛油火燭。火燭里混合香料,燃燒時發出一股濃郁的香氣。
燭光跳躍,照亮金碧輝煌的大殿。
天子手捧竹簡,看清里面的內容,神情變了幾變。他猛然扣上竹簡,隔著桌案拋到執政腳下,起身咆哮“亞公,我從你言放歸質子,如今來看,
分明是縱虎歸山
竹簡攤開在地面,赫然寫明晉人暴動,驅逐國君,擁立公子珩諸事。
肅州生變的細節字字清晰,甚至推斷出背后由公子珩推動,整件事極可能是他親手布局。
面對天子的怒火,執政泰然自若。
他不慌不忙上前半步,彎腰拾起竹簡。卷中內容是他親筆所寫,根據情報揣摩,同真相相去不遠。
“陛下稍安勿躁。”執政登上臺階,又將竹簡放到案上,勸說道,公子珩有謀略手段,一舉掌控大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天子怒火難抑,對執政的話嗤之以鼻,他在上京不聲不響,毫不出奇,騙過你我的眼睛。回國后有此作為,這般心計性情,豈非心腹大患
天子仍記得林珩在冬日落水,自己的兒子是始作俑者。林珩無能平庸且罷,如今展示出能力,記仇勢在必然。
長虺成蛇,猛虎在側,如何不令他寢食難安。
“陛下,且聽臣一言。”執政側了一下頭,避開天子咆哮時噴出的口水。待對方氣喘吁吁落座,才慢條斯理開口。
公子珩固強,終究年輕。此番動作震懾人心,卻也會為人忌憚。你是說
“晉越同盟,兩國與楚世代為仇,遲早將有國戰。一旦分出勝負,同盟必不復存在。晉同鄰近各國亦有摩擦,有強敵在側,諸國豈能不防備一二
殿外狂風驟起,呼嘯著敲打門窗。砰地一聲,窗扇被風蕩開,重重拍打在墻上。
冷風灌入室內,卷動燃燒的燭火。火光撕扯搖曳,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瞬間躥高,險些點燃垂掛的絲絳。
侍人轉身關窗,動作稍有些慌亂。
執政掃過去一眼,天子眸光微閃,當即揮手命人退出殿外。退下。侍人不敢違背,彎腰退出殿門。
待門扉合攏,殿內僅余兩人,執政才繼續開口“四大諸侯多年平衡,驟然打破將會如何陛下可靜觀時日,待到時機成熟,自能再施以離間,則諸侯自相征伐,上京安枕無憂。
執政面容清耀,長眉耷下眼角,不見慈祥仁和,反而蛇蝎為心,盡顯陰狠毒辣。聽完這番話,天子驟然冷靜下來。他雙眼微瞇,兇
狠之色一閃而過,終化為一聲獰笑。
“善,便依亞公之言。”
執政疊手施禮,留下寫滿字的竹簡,轉身離開大殿。剛剛邁出殿門,身后就傳來天子的聲音。
“來人,重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