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侯野心勃勃,早對邊境數城虎視眈眈。”
“珍夫人傳回消息,昏君本欲西行,繼而北上。不料被鄭攔截,如今困在鄭國。”“西行,北上。”
馬桂陷入沉思,腦子里一念閃過。莫非要去戎地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所想。
若是晉侯去了戎地,勢必要惹來麻煩。鄭國中途攔截,反倒是陰差陽錯辦了一件好事。寢殿內,林珩揮退侍婢,僅留許放在殿內。
待殿門關閉,他親自移來兩盞銅燈,照亮鋪在案上的輿圖,
“鄭、晉、犬戎。”
圖上線條分明,清楚標注晉國西北邊境數座城池。
其中豐、皋二城地處要沖,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數百年間幾度易主,直至晉國兵勢鼎盛,才將兩地完整納入版圖。
“天子分封,兩城原為戎地。”輿圖旁堆著數卷竹簡,上載開國時分封的領土,明確不包括兩地。
彼時殷民東遷,荒漠之戎徙入舊城。
豐、皋歷史悠久,本為殷人建造。歷經百年,城池不再適合居住,殷人集體東方遷進入鎬地,戎人占據這片土地。
放翁,我在上京翻閱史書,見到過成王旨意,言未封之土無主,可奪。
確實如此。”許放頷首道,“豐、皋曾為戎占,惠公開疆驅逐戎人,將二城納入晉地。惠公薨后,鄭國趁喪期搶奪城池,其戰不義,國人皆憤慨。孝公繼位后,發兵奪回兩城,入鄭百里,割當歲粟麥,掠羊馬逾千,奴隸數百。
許放學識淵博,不亞于一本史書。提起晉鄭兩國的戰事,可謂信手拈來。
“此后近百年,兩國頻繁發兵,互有勝負。至烈公繼位,伐鄰國犬戎連戰連捷,豐、皋再未易主。
晉烈公,林珩的大父,在位
時武功蓋世,氏族咸服。烈公薨,今上登位,承余蔭發兵,伐鄭、蔡大勝,逐犬戎百里,邊境數年安穩。
許放實事求是,雖不喜晉侯,卻不諱言他早年的戰功。
追溯二十年,晉侯甚是有為,守成綽綽有余。沒人能夠想到,不過二十年時間,他的變化如此之大,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聽著許放的講述,林珩觀覽輿圖,總覺得豐、皋兩地的位置有些熟悉。
他半垂眼簾,手指敲擊桌面,腦海中的記憶如走馬觀花,突然定格在某一瞬間。敲擊聲戛然而止。
他想起來了。
石涅。
夢境中,豐、皋兩地有礦,以石涅為最。此物能燃,燃燒時溫度極烈,用途甚廣。
放翁,鄭伯困父君,對我言出詆毀,分明是欺我年少,以為肅州動蕩人心不齊,以為有機可趁。我不能任他輕視。
公子,冬日不宜戰。許放皺眉道。
“我知。”林珩頷首,目光落在圖上,認真勾勒邊境城池。越看越覺得地狹,理應再擴百里。
天子壓下請封奏疏,事已傳出上京。諸侯定然各有思量。鄭伯率先發難,余者必接踵而至。當此時,退讓隱忍皆不可取,當予以迎頭痛擊,方能懲前毖后,殺一儆百。
鄭侯主動做出頭的椽子,林珩便要以他試刀。
“冬日不宜戰,于晉如此,鄭亦然。鄭侯料定晉不發兵,故肆無忌憚。何妨反其道而行,舍棄戰車,以騎兵深入,命就食當地。毀城拔邑,滅鄭之膽,壯晉之威。
林珩揮開竹簡,將輿圖移向正中。火光映入他的瞳孔,火舌飛竄跳躍。他所謀不僅是邊境城池,更是西北方的諸侯國。鄭、蔡首當其沖。
“肅州方定,若短期發兵,氏族會否不愿”許放擔憂道。
“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