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越婚盟傳得沸沸揚揚,隨著城外祭臺搭建,運送犧牲的隊伍絡繹不絕。
牧人趕著牛羊接踵而至,漁人劃動舟船穿行河上,還有拖拽大車的獵人,都在緊趕慢趕向晉國都城聚集而來。
上京一行人沿洛水西行,途中遇到多支商旅,有豪商的車隊也有結伴的行商,攜帶的貨物五花八門,大多是聽聞婚盟期間城門不閉,商坊賦稅減半,想要入城市貨大賺一筆。
“我在途中聽到消息,立刻轉道西行。”
“可惜時日太短。”
“錯過此等盛事,必會遺憾終身。”
商旅常年行走各地,尤其是結伴的行商,大多口齒伶俐,練就一副極佳的口才。為人長袖善舞,處事八面玲瓏,不管熟人還是生人,未語先有三分笑,深諳同人結交的訣竅。彼此寒暄異常熱絡,實則沒有半分真心。
距離肅州城漸近,使者隊伍打出上京旗幟。
認出旗上的圖案,商人們不敢再大聲說話,紛紛主動避讓,以示對上京和天子的尊敬。
使者單手推開車窗,望見車外的情形,心中很是快慰“天子威服四海。”
一句話剛剛落地,現實突然打臉。
數騎快馬飛馳而過,馬上騎士身佩全甲,背負雙矛,分明看見車隊的王旗,卻無一人打馬上前問候。
甚者,騎士一起揚鞭,不約而同策馬提速,陸續越過使者的馬車揚長而去。
“驕狂,放肆”
使者目瞪口呆,隨即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他出身上京貴族,祖上有王室血脈,家族代代出任禮令,在王城內樹大根深,實力不容小覷。縱然是王子和王女也要對他禮敬三分。
此次出使晉國,他預期會遭受冷遇甚至刁難,心中早有準備。
萬萬沒想到的是,尚未進入肅州城,沒有同晉侯當面,竟先遇見一場下馬威。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對身為禮令的單沖而言,被區區晉甲視而不見,無疑是奇恥大辱。
怒視絕塵而去的騎士,他滿臉赤紅,艴然不悅。怎奈對方打馬如飛,速度疾如雷電,轉瞬不見蹤影。連長相都看不清,談何拿下問罪。
“入城之后,定要質問晉侯”單沖怒氣難消,短暫的得意如曇花一現,很快被憤懣取代。
“此事需從長計議。”同車的刁泰開口勸道。他看向咬牙切齒的單沖,聽著他的憤憤不平,心中所想卻是執政的交代。
離京當日,執政秘見于他,親口道“天子固不可徹。封晉君侯伯,看似挑撥諸侯,實則為其增添助力。晉侯虎行狼心,在上京蟄伏九載,歸國不久便大權獨攬,非常人所能為。此去肅州,務必要果決行事,不可優柔寡斷”
每每回想這番話,想到執政的安排,想到對此一無所知的單沖,刁泰都不免心生寒意。
馬車一路前行,車身不停搖晃,發出輕微的吱嘎聲。
單沖發泄不出怒火,對刁泰極為
不滿,甚至心生遷怒,冷笑道“刁泰,你莫不是有一意,妄圖背逆天子討好晉侯”
“休要血口噴人”刁泰面色陰沉,認為單沖不可理喻。
單沖怒火中燒,不顧刁泰難看的臉色,繼續道“難道我說錯了方才的情形,你我有目共睹。王城旗幟在前,晉人卻視而不見,足見其輕視上京,有悖逆之心”
單沖認為自己有理,甚至咆哮出聲。
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刁泰臉色愈發難看,眉心擰出川字。他意圖制止對方,卻見單沖現出狂態,分明有癔癥之兆。
想到執政之前的話,他登時心頭一跳,為免鬧出更大的動靜,當機立斷掌擊單沖頸側,將其當場擊暈。
“你”單沖瞪大雙眼,昏厥的最后一刻,神智短暫清醒,旋即落入黑暗。
刁泰及時扶住他,沒有令他摔倒。聽到車窗外的動靜,揚聲道“無事,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