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方才喚住賴頎,當真想詢問大帳之事”迎上賴白的目光,賴信開門見山,道出心中疑惑,“父親行事素來謹慎,今日所為與平日判若兩人,信實在不解。”
他了解自己的父親,絕非魯莽沖動之人。
賴頎身邊有侍人引路,全程所見必要上稟。賴頎沒有昏了頭,定然會二緘其口,不對君臣奏對透露半分。
他都能看清的事,父親豈會不明白。
既然如此,方才言行就值得推敲。
賴白沒有馬上為他解惑,好整以暇地嗅著茶香,接連飲下兩口,細品苦后回甘,享受其中滋味。
“賴頎出身旁支,但有才。此前籍籍無名,如今得國君青眼,加官晉爵指日可待。我今日推他一把,結個善緣,日后你接掌家門,多一份人情有益無害。”
“人情”
“不錯。”賴白放下茶盞,向賴信剖析內情,“君上要用人,才干、忠心缺一不可。觀君上有變法之志,重用之人忠心與否至關重要。賴頎遇我能守口如瓶,對他人更不會吐露半分,足見其忠。”
聽到這番解釋,賴信恍然大悟。
“父親是故意為之”
“正是。”
“若君上誤會該如何”恍然之后,賴信不免心生擔憂。
“必然不會。”賴白搖搖頭,告知賴信不必擔憂。以國君之智,侍人上稟實情,馬上就能猜出他的用意,“有狐氏叛亂之前,我曾受君上召見,投效君上甚早,否則也不會有今日地位。君上了解我的忠心,不會對此事生疑,日后還會獎賞。”
“父親這般篤定”
“當然。”賴白捻須而笑,坦然道,“君上知我弱點,牢牢攥于掌中。其權威彪炳,霸道治國,賴氏必忠心耿耿。我為家主一日,賴氏便絕無二心。”
賴信啞口無言。
父親獲取信任的角度出人預料,他日后執掌家門,要學的還有很多。
父子倆說話時,縣大夫和主簿已走出營地。
侍人告辭折返,賴頎利落登上車轅。剛
在車廂內坐定,遇對面火光閃爍,腦海中一念浮現,神情隨之出現變化。
主簿坐到他身側,見此情形心生疑惑,不免開口詢問“有何處不妥”
“無不妥。”
縣大夫搖搖頭,嘆息一聲,“不過欠下一份人情,日后未必好還。”
“人情”主簿仍是不解。
“現在無大礙,先回城。”縣大夫不欲多言,抬手敲了敲車壁,“速行。”
車奴接到命令,立刻揮動韁繩。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馬車離開大軍駐扎的營盤,踏著月光向登城行去。
營地內,費毅來至雍楹帳前,掀開帳簾走入,就見其正鋪開一張輿圖對燈細看,不時點頭或搖頭。
“君邀我前來,為觀輿圖”費毅帶著疑惑走上前,在雍楹對面落座。
“此其一。”雍楹笑著提起筆,靈活倒轉筆身,用筆桿點了點圖上,順勢劃過一圈,“君上許女公子開府,不日賜下封地。女公子需有扈從,我意從家族旁支拔擢。另聞費氏族中有好兒郎,若聘為府官,君意下如何”
費毅心頭一動,表面卻不動聲色。垂眸看向輿圖,目光在登城上稍頓,問道“封地府官”
“先為府官,才具過人也可更進一步。”雍楹不諱言安排,進而神秘一笑,“女公子年少,日后總要成婚。君上之意,應不使往他國聯姻,日后應在國內擇婿。”
聞弦歌而知雅意。
費毅聽出言下之意,卻不認為事情能成。
“宣夫人出身雍氏,君上許雍氏助女公子開府,未必樂見插手太多。縱不使女公子聯姻,宗室婚配也不容氏族插手。”
換做先君時,或有施為余地。以今上的行事作風,簡直是癡心妄想。
誰敢妄動心思純粹是自尋死路
“你想到哪里”雍楹搖頭失笑,心知對方誤會,開口解釋道,“府官之事是君上恩準,我手中有旨意。至于女公子的婚配,我還沒有糊涂,一切自有君上做主。我之意,女公子不聯姻國君,身邊無妨多幾個知心玩伴,日后或為府官,或納入府內,也能忠心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