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沂君一路奔波,早就饑腸轆轆。面對這一座菜肴卻提不起動筷的欲望。
想到白日里的種種,他愁容不展,禁不住長吁短嘆。
“大兄,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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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忘。”曹伯搖了搖頭。
“既沒忘,為何行今日之事”長沂君痛心疾首,一別平日里的謹小慎微,變得咄咄逼人,“自公子珩登位,晉國蒸蒸日上,先平內亂又滅鄭國,天子下旨封侯伯,霸道勢不可擋。曹之眇眇,羊毛塵量。前有背盟之行,今又公然行刺探之舉,豈非是自尋死路”
長沂君越說越氣,掌心拍案,發出一聲鈍響。
“我派人給大兄書信,大兄可曾看進一個字莫不是以為我在危言聳聽”
曹伯面色陰沉,許久一言不發。
“大兄,觸怒晉侯非同小可。前車之鑒不遠,及時回轉才有生路”長沂君言辭懇切,身體前傾,焦急和擔憂溢于言表。
兩人外貌身材迥異,卻是不折不扣的血脈兄弟。自幼勠力同心,休戚與共,方才能活到今日,同國太夫人及她身后的氏族分庭抗禮。
長沂君為曹伯擔憂,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發自內心。曹伯何嘗不知,可他身不由己。
“你離國后,楚國來人。”曹伯苦笑一聲,道出身陷危局,“國太夫人意向楚,多數氏族支持她。隨扈之中,七成是國太夫人安排,我能如何”
長沂君神情驟變。
“楚國”
“不錯。”曹伯仍是苦笑,“楚欲擾亂會盟,使晉功虧一簣。其言背后有天子支持,還拿出蓋有天子印的密詔。”
楚國,上京。
天子密詔。
長沂君面露駭然。
“國太夫人以密詔強壓,言無需懼晉。并言楚亂已平,不日陳兵西出,晉無暇伐曹。兩強相爭,曹仍能左右逢源,坐收漁翁之利。”
“異想天開”長沂君嗤之以鼻,“晉楚都是萬乘之國,戰起天下震動。兩強相爭,短時難分勝負。以曹之國力,應主動避開,以免受到波及。今反其道而行,最易惹火燒身。屆時大國勝負未分,曹反遭池魚之殃,落得國破家亡。”
長沂君絕非無的放矢。
天子分封四百年,強國輪番崛起,期間諸多小國殞滅。
曹軍不過千乘,能堅持到今日實屬不易。無視周遭危機四伏,卻想要借大國相爭攫取好處,當真是癡人說夢,愚不可及
“我非愚鈍,然獨木難支。滿朝氏族贊同國太夫人,我亦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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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曹伯,長沂君突然冷靜下來。
回憶他的言行,很快發現矛盾之處“大兄,你故意激怒晉侯”
“是又如何”曹伯笑得頹廢,眼底浮現狠色,“國太夫人只想爭權奪利,從不思國之將滅。國內氏族短視愚蠢,被楚人愚弄,信什么遠交近攻。若曹國力強盛,自是無可厚非。國小地狹,連蔡都不及,此等妄想簡直可笑。與其被他人利用后舍棄,莫如我主動一些,順便送國太夫人一程,也讓各家氏族知曉,夢可以做,亂做夢卻會丟掉性命”
一番話落地,帳內再度陷入寂靜。
長沂君凝視曹伯,震驚于他的兇狠。這種義無反顧,此前從未在他身上出現。
“奇怪嗎”曹伯冷冷一笑,五官扭曲透出瘋狂,“你離國之后,國太夫人突然調兵,我的妻妾和兒女都被囚困。世子中毒,解藥在國太夫人手中。若我不能如她所愿,結果會如何”
“她怎敢”
“她為繼妻,膝下無子,心心念念要把牢權柄。若你我死在豐地,血脈在國內斷絕,她從宗室內挑選一人,宮苑前朝攥于手中,自能稱心如意。”
長沂君臉色鐵青,握拳擊向桌面。
砰地一聲,矮桌被砸出裂縫,他指節現出淤青,裂開兩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