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錯不夠,還要能改。”甘究鄭重其事,必要甘慶記下今日教訓,“如要再犯,最好想一想今日。再有一次,我必稟報父親,對你家法懲治”
甘慶低下頭,壓下心中不憤,謙遜聽取教誨。
見他這般表現,甘究勉強滿意,沒有繼續訓斥。其后話鋒一轉,提及邳城戰場。
“你與越軍交鋒,可曾看出什么”
“大兄的意思是”
“松陽君能征善戰,你不是對手。然鵠奔非尋常之輩,臨戰必沖鋒在前,勇猛不亞于鵠起。雙方兵力固有參差,卻非天差地別,不到半日被擊殺實在不合常理。”
甘究數次同越軍交戰,與越國二軍都有過碰撞,自認了解越軍實力。
依他之見,鵠奔縱然落敗,也該能從容撤退,而不是照面就丟掉性命,手下軍隊近乎死傷殆盡。
聞言,甘慶神情微變,認真回想片刻,發現不尋常之處。
“戰法”
“戰法”
“不錯,正是戰法”甘慶握拳置于膝上,上身微微挺起,沉聲道,“兩軍相遇,本該戰車先行。越改為箭襲,佐以飛石,令我麾下方寸大亂。其后再以戰車沖撞,刀盾兵擊殺。我觀其軍中還有騎兵,九成是在仿效晉軍。”
仿效晉軍
沉吟片刻,甘究搖了搖頭。
“晉國滅鄭是冬日發兵,且以騎兵為主。越軍戰法或參考晉軍,絕非全盤照搬。”
話到此處他頓了頓,突然間想到粟黑,那名公子項身邊的門客,眸光微冷。
“晉侯在上京數載,始終名聲不顯,歸國后鋒芒畢露,一戰滅鄭,使得天下震動。楚越相爭多年,越侯遇刺中毒,越國本該生亂。不承想神來一筆,公子煜與晉侯定下婚盟,攪亂整個局面。”
越國與晉國結盟,兩強守望相助。晉侯又在西境主持會盟,越國朝堂平穩過渡,楚國形勢變得不妙。
經過深思熟慮,公子
項決定與公子弼會面,專為牽制晉國,騰出手來伺機襲越。
屯兵邳城是為先手,既是震懾也是試探。
換做越侯在位,定然謹慎行事,極可能也在邊境屯兵與楚拉鋸,不會輕啟戰端。公子煜行事出人意表,打破兩國間的慣例,直接對邳城發兵。
“我至邳城下,越人口口聲聲楚刺越侯,證據確鑿。松陽君更言楚欲喪期發兵,實乃無惡不作。”甘慶低聲道。
甘究捏了捏眉心,抬手止住他的話。
甘慶不清楚,他卻心知肚明,越侯冬獵遇刺,背后確有楚的手筆。此事上京也有插手。當時的目標不僅是越侯,還有公子煜,可惜失手。
這件事不是秘密,大氏族都一清二楚,只是不能宣于口,遇到質疑還要矢口否認。
至于喪期發兵,絕對是無稽之談
楚的確蠻橫霸道,自楚共公之后屢有放肆,但非魯莽無智。喪期出兵冒天下大不韙,除非有必勝把握,絕不會輕易去做。
有成例在先,鄭在喪期出兵激怒晉人,被晉孝公打得落花流水,戰后國力一落千丈,再沒能恢復鼎盛。
楚國氏族不守禮,非是無腦。
何況公子項奔赴歷城,群龍無首,豈會擅動刀兵。
甘究越想越是頭疼,看向對面的甘慶,不免嘆息出聲。
“大兄為何嘆息”
“我嘆公子煜兇狠,手段詭譎莫測,越軍變化必同他有關。依你所言,攻邳城恐不為疆土,是為將消息傳檄天下。”甘究再次嘆息,對公子煜心生佩服,更多則是忌憚,“料定先機,斷而敢行,且與晉同盟,日后必為公子大敵”
“攻邳城是陷阱”甘慶終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