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擎起玄鳥旗,分兩列策馬向前。
玄車穿過城門,氏族的車輛緊隨其后。田齊的戰車夾在中間,竟無半點違和。
城內火光通明,迤邐在建筑前。
人群聚在道路兩旁,目送國君經過,不約而同駐足眺望,久久不肯散去。
火光照耀下,林珩迎風而立,煞氣縈繞周身,仿佛一柄出鞘的寶劍,鋒芒逼人,森然渴血。
直至玄車行遠,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外,人群才如夢初醒,陸續回過神來。
君上威嚴更盛。”
“英主在晉,必復烈公之治。”
在議論聲中,人群開始散去,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對會盟和伐胡津津樂道。
“君上下旨,戰有功授田賜爵。我子隨軍行北,最差也能得些田地。”
“還有奴仆。”
“不知何人能得爵。”
幾名高大的國人結伴而行。
他們大多白發蒼蒼,面容蒼老,身上帶著數道傷疤,代表他們不止一次上過戰場。有一人還是獨臂,左肩以下空空蕩蕩,衣袖別在腰間。
此刻,他們皆喜氣洋洋,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我有三子,一人斬首兩級。”
“我子僅一級,然為犬戎首領。”
“我子不能戰,五孫隨君上出征,合計斬首十一級,俘二十余人。”
獨臂老人話音落下,周圍頓時響起吸氣聲。
“十一級,若為一人功,必得爵”
“五人各有戰功,怎能歸于一人。行事不公乃亂家根源。”獨臂老人搖搖頭,沉聲道,“今上有烈公之風,懷霸道之志。從軍征,立功機會無算。何必囿于一時,反倒讓兄弟離心,得不償失。”
眾人沉吟片刻,陸續點了點頭,贊同獨臂老人所言。
“翁明智,我等自愧不如。”
“雖不能得爵,憑戰功也能分田,還有奴仆,家中不虧。”獨臂老人哈哈大笑,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十分自然地揭過話題。
彼時,君駕已至晉侯宮,騎士下馬,玄車停靠宮門前。
繆良和許放出宮門相迎,分左右站立。
侍人分別站在兩人身后,手中提著宮燈,照亮青石鋪設的宮道。
林珩走下玄車,恰遇夜風襲過,袖擺被鼓起,懸在腰間的玉環互相碰撞,發出一陣輕音。
“恭迎君上”
眾人磕頭禮拜,迎接他的歸來。
“起。”林珩信步穿過宮門,召眾人起身。
許放和繆良跟上他的腳步,馬桂和馬塘退一射之地。
兄弟倆步伐趨同,雙手袖在身前,行動姿勢一模一樣,如同兩道影子緊隨前方的國君。
行至中途,繆良告辭返回南殿。
“轉告大母,我稍候去問安。”林珩說道。
“遵旨。”繆良躬身行禮。見林珩沒有別的吩咐,再拜后轉身離開。
宮道盡頭直連正殿。
丹陛上有侍人站立,各自手握提燈,火光照亮腳下的臺階。
林珩拾級而上,邁步進入正殿。
一瞬間香風襲來,清爽的氣息縈繞鼻端,驅散趕路的疲憊,令他精神一振。
“恭敬君上。”紫蘇和茯苓伏身行禮。隨即笑盈盈抬起頭,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起來吧。”林珩抬手示意兩人起身,命她們取來衣履和發冠,同時大步繞過屏風,果然看到準備好的熱水。
“稍后去南殿。”林珩自行取下發冠,解開腰帶,隨手掛到木架上。
紫蘇和茯苓跟隨他多年,行動十分有默契。聞言不再多說,一人送上衣袍和皮履,另一人捧來一頂玉雕發冠。
“先下去。”
沐浴時,林珩習慣獨處,不喜旁人在側。他揮退兩名婢女,全身浸入熱水中,緩緩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