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命前來,送上天子詔書,請公子過目。”說話間,單信雙手捧高木盒,沒有以使者的身份宣讀詔書,而是直接呈給楚煜。
他不走尋常路,言行屢屢出人預料。
氏族們不由得皺眉,看向他的目光頗為復雜,難斷此人是擔小惜命還是另有所圖。
楚煜凝視單信,笑容里溢出血腥氣,直逼得對方額角冒汗,才令侍人上前取走木盒。
“公子”令尹想要阻攔,中途遇上楚煜的目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重新坐回到原位。
左右氏族見狀,默契地不發一言。
史官在奮筆疾書,不做任何修飾,忠實地記錄這一幕。
木盒易手,單信仍不敢松口氣,保持恭敬姿態站在原地。
侍人捧著木盒登上臺階,躬身呈至楚煜面前。
屏風浮動金輝,兇獸威風凜凜,華貴卻也駭人。
楚煜斜靠在寶座上,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掀起盒蓋,取出裝在盒中的竹簡,隨意展開瀏覽一遍。
“我父薨后,請封奏疏遞上許久,遲遲不見動靜。難為天子還記得下詔,寡人感激不已。”
語氣懶洋洋,話中充滿嘲諷。
不至于說他犯上,卻也明擺著傲慢不遜,對天子缺乏敬意。
單信對此全無反應,眼觀鼻鼻觀心,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好似與他無干。
殿內氏族見狀,推斷出他的態度,既感到驚訝又不免覺得諷刺。上京三令之一,官位僅次于執政,出使時是這般姿態,當真是匪夷所思。
然而他不開口,不代表事情就此過去。
“單禮令,越國請封合乎禮儀,為何要拖延數月”鐘離君率先開口,語氣充滿質疑,不容對方回避。
單信心頭一緊,心知躲不過去。好在他早有準備,當即回道“單沖伏法,禮令空懸數月。信平庸之輩,為官數載無甚建樹。出使前日得金印,倉促就任情非得已。君所疑,信實是無言解之。”
單信態度誠懇,有一說一,既無掩飾也無夸張。
他不惜自揭短處,專為讓眾人知曉他無德無才,手無權柄,不過是一枚棄子。如果楚煜處置了他,正合天子心意,八成會借機責難,讓越國陷入不利境地,有理也會變得沒理。
“君侯,信無才德,唯求存身。望能網開一面,信感恩不盡。”
說話間,單信長揖至地。知曉形勢對自己不利,他干脆豁出去,直言自己只求保命,希望楚煜能高抬
貴手。
他不在乎顏面,不在乎被指責小人,只想留住腦袋,不落得和單沖一樣的下場。
“我觀君膽大心細,斷而敢行,絕非材朽行穢之人。”楚煜起身離開寶座,信步邁下臺階,來到單信面前。
衣袂摩擦聲近在咫尺,單信抬起頭,入目一片殷紅。
君胸有溝壑,行事不凡。至今湮滅無聞,非君之過,是缺乏慧眼識才之人。”白皙的手指搭上單信的手肘,楚煜面含淺笑,親自扶起他,態度同之前大相徑庭。
“君侯盛贊,信愧不敢當。”被大諸侯當面夸贊,單信難免心情激蕩。強壓下心潮澎湃,告誡自己謹慎,絕不能得意忘形。
“寡人知君難處,惜君之才。”楚煜繼續道,“君暫留宮中,容寡人盡地主之誼。三日后送君出城,保君平安返回,無人能傷。”
單信正要感激,突然品出弦外之音,不由得心頭一跳。
無人能傷
越人之外,誰會想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