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她運氣不好,遇上了狼。”楚項冷笑一聲,耳上的玉飾浮現微光,雕刻的睚眥線條猙獰,雙瞳凝聚暗紅。
關于三王女的死,上京城內眾說紛紜。廢王曾下令追查,可惜線索全部中斷,最后抓不到兇手,只能歸結為意外。
出事當日正逢上巳節,青年男女聚集到河畔,人員繁雜,根本無法逐一排查。
執政曾言,動手的必為大國之人。
他甚至鎖定了目標,矛頭直指楚煜和楚項。可惜找不到證據,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三王女害死離國公子,上京掩過飾非,不予追究。沒過多久,三王女就死得不明不白,明知與大國公子有關,卻因無憑無據沒法抓人。
這是一場上京與諸侯的角力,也是廢王強索質子之后,雙方第一次正面交鋒。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楚煜斜睨楚項,
問出當年不曾出口的話,“我動手時你也在場,為何助我”
“離為越附庸,亦是南境諸侯。”楚項正色道。
三王女害死離國公子,意味著廢王拿南境諸侯開刀。身為南境霸主,楚國如何能忍
他相助楚煜,幫忙掃清痕跡,為的是讓上京自咽苦果。
“上京行惡,就該知惡有惡報。”
幾人說話時,良醫匆匆趕來,在祭臺下為巫診治。
經過良醫把脈,眾人才知巫的情況萬分兇險。腿上的傷倒在其次,他的腰腹被羊角頂傷,骨頭疑似斷裂,內腑受創,能撐到祭祀結束已是奇跡。
“不能移回城內,否則難保性命。”良醫實話實說,姬典面臨難題。
就在這時,王子盛湊到他耳邊低語,目光掃過諸侯,分明意有所指。
短暫猶豫之后,姬典看向不遠處的林珩,試探道“晉王,巫傷重,能否暫入晉營”
“可。”林珩沒有推諉,當場點頭答應。
他如此干脆,反倒讓姬典和王子盛愣了一下。
沒理會這對兄弟,林珩命人準備大車,直接將巫帶回營地。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請陛下過營。”見姬典要邁步跟上,林珩出聲阻攔。他的言行不能說無禮,卻也不見半分客氣。
“陛下有傷,需盡快回宮診治。”乍一聽,楚煜像是給天子臺階,但聯系性命垂危的巫,想到巫重傷的緣由,這番話怎么聽都充滿了諷刺。
姬典心中暗惱卻發作不得,只能強壓下情緒,被人攙扶著登上馬車,調頭返回城內。
王族眾人緊隨其后,都是行色匆匆,不肯在城外多留片刻。
王子盛和王子歲留在最后,兩人小心命人移走天子鼎,熄滅祭臺下的篝火,徒留遍地殘燼。
待到車駕遠去,諸侯們才各自歸營。
彼時天色盡暗,云層濃重,不見星月。
營內點燃火把,巫被安頓在中軍大帳旁,由良醫貼身照看。
他傷勢雖重,神智卻還清醒,入帳前叫住林珩,從腰間解下一條骨鏈,顫抖著手遞過去“此物,晉王請觀。”
林珩抬了抬手,馬塘上前接過骨鏈,奉到他的面前。
骨鏈看似有些年月,雕工簡單,手法粗糙,絕非大匠的手藝,倒像是出自孩童之手。
林珩在一塊骨片上察覺異樣,借助火光看去,發現上面刻有兩個字。
字體有些變形,筆劃十分稚嫩,只能依稀辨認出正面為“卓”,背面是“超”。
“卓,超”
林珩放下骨鏈,看向面色灰敗的巫。
所謂一葉障目。
能避開王族和諸侯視線在祭祀上動手腳,還不會第一時間遭到懷疑,再無比巫更合適的人選。
“巫老,您與姬超兄弟有舊”
“愎王崩,本不該廢王登位。”巫沒有正面回答,卻給出更讓人吃驚的答案。
林珩捏住骨鏈,目光銳利,似要看穿面前的老人。
暫且不提此言真假,由巫親口道出,且有今日祭祀的種種,一旦事情發酵,王族必亂,王室內部注定要分崩離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