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否意味著楚齊爭端無解,勢必要以戰爭解決
聯系祭祀中的種種,某個念頭閃過腦海,眾人看向受傷的天子,又看一眼倒下的王旗,亦或是非關楚齊,兇在上京
王族成員更希望是前者,諸侯與之截然相反。
身為當事人,楚項和趙弼卻表現得云淡風輕。
趙弦和楚妍之事必須解決,但有林珩描繪的遠景,二人權衡利弊,決定不起兵,暫時各退一步。
主意既定,卜讖的結果對兩人影響有限,已非至關重要。不過礙于世情,他們仍要尊重祭祀,言行謹慎,不使人抓住把柄。
“兇。”巫二度出聲,目光移動,卻未看向諸侯,而是鎖定被王族拱衛的天子。
姬典的臉上青白交加,因心悸指尖顫抖。心中忐忑不安,仍要力持鎮定,不能再次出丑。
可惜偽裝并不成功。
巫沒有明言,行動中卻充滿暗示。
兇在上京,應在天子。
祭祀中狀況頻發,天子滾落祭臺,王旗在卜讖時倒下,都在驗證卦象,事實無可辯駁。
“陛下,此乃天兆。”巫的聲音沙啞,最后一字出口,嘴角溢出鮮血,臉色陡然灰敗。
見狀,姬典無法口出斥責,反而要表達關心,裝模作樣也要表現出焦急、
巫因他受傷,假若死在今日,他注定背負罵名再不能翻身。
牽涉到巫,不需要諸侯動手腳,民意就能將他吞噬,讓他粉身碎骨。
“召醫,快召醫”顧不得自己的傷,姬典推開攙扶,一瘸一拐沖向巫,大聲召喚良醫。
因他的舉動,祭臺下出現混亂,登時亂糟糟一片。
這場祭祀似完未完,看似有了結果,卻與眾人所想大相徑庭。
“誰又能想到”楚煜雙手袖在身前,看著王族眾人或如無頭蒼蠅,或裝腔作勢,一味惺惺作態,忽感到百無聊賴。他側頭看向林珩,發現對方表情未變,眼底卻透出不耐,不由得發出一聲輕笑。
“越君何故發笑”林珩疑惑道。
“想到初來上京時,廢王行祭祀,聲勢浩大,八面威風,與今日對比,竟如天壤之別。”
聽楚煜提起舊事
,林珩不免陷入回憶。
十二年前,他初至上京,在驛坊內見到各國公子。
彼時,眾人正當年少,因離國多感不安。心知自己將困囿上京,卻不知這一困便是九年。
“廢王祭祀。”楚項與兩人距離不遠,聽到他們的對話,雙眼微微瞇起,兇光涌現。
趙弼也陷入沉思,長睫低垂,落下彎月狀的暗影。
當年,他們因一道詔書就要離國,遠赴上京成為質子。
離開熟悉的環境,多年不能見到親人,更要獨自面對諸多惡意,即便身后是強大的諸侯國,也會疲于應對。
廢王不僅強索質子,更在眾人到齊后行祭祀,要求諸國公子同祭。
我至今還記得,那日戰車行過的路。”趙弼緩慢開口,聲音平靜,卻無端令人發寒。
廢王要震懾諸侯國,諸國公子成為犧牲品。
整整九年,有人韜光養晦,有人肆意張揚,有人隱忍不發,有人針鋒相對。
大國公子仍需千方百計自保,何況小國之人。
“我初至上京,下榻驛坊,坊內百余人。九年間,多人埋骨王城,或病亡,或自戕,或逝于意外。待歸國之日,驛坊竟變得空曠,早已無法住滿。”林珩聲音平和,話中道出的一切卻是血淋淋,可謂怵目驚心。
十二年前那場祭祀,廢王高高在上,諸國質子站在臺下,仰望高處,天子鼎仿佛遙不可及。
十二年過去,在同一地點,昔日的質子,今日的國君再次站到祭臺下,形勢卻變得截然不同,強弱早已更替。
“第一個出事的是離伯長子。”楚煜之所以記得清楚,全因離是越的附庸國。
“若我沒記錯,他落入王宮冰湖,動手的是個王女。”楚項接言道。
“三王女。”楚煜和楚項身為宿敵,交談時難得這般平心靜氣。
“離國小,甲士不足千人,明知不是意外卻無法追究,事情草草了結。”想到自己的遭遇,林珩目光微冷。
“三王女死于上巳節,葬身城外,尸骨不存。”趙弼幽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