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音大師是上一任主持欽點的靈童,在佛前苦修二十余載,練就了一身無悲無喜的性子,何曾情緒這般外放過
婉竹心中無比愧怍,垂著頭不敢去直視鏡音大師的佛容,只悶悶地出聲道大師,我錯了。
或許是她認錯時的語氣太皮誠,鏡音心里并無多少被人拿來做筏子的惱怒,而是一種更為莫名的情緒。
他說不清也道不明,便索性念了一遍清心咒蕩滌愁緒。
施主,那野花糕的恩情貧僧已還干凈了,往后還請施主您不要再寫信給貧僧,更不要以血為墨、冒犯佛祖。”鏡音大師有意把話說的嚴厲幾分,既是把這難聽的話說給婉竹聽。
也是說給他自己聽
。
婉竹已然歉皮難當,她自然知曉鏡音大師幫她良多,她還挾恩相報,實是愧對鏡音大師的仁心仁德。
她將頭垂得更低了些,不知該說些什么話來紓解她心中的歉意。
一刻鐘內,她不曾抬頭凝望過鏡音大師一回,便也雎不見鏡音大師望向她諱莫如深的眸色。
漫長的沉默后,婉竹緩緩開口道“大師的恩情婉竹沒齒難忘,非但今生牢記于心,下輩子也要銜草相報。
說話間,她終于鼓起勇氣望向了鏡音大師,四目相對間,那位在人前清心穿欲、淡薄如煙的大師率先移開了目光。
走進內院后,欲往碧桐院行去的齊衡玉撞見的便是這樣怪異的一幕。
鏡音大師目光游移在庭院里一大片光禿禿的梅林之中,他的婉竹一臉的頹喪,正目光盈盈地望向那位聲名朗赫的大師。
若是換作旁的男子,與婉竹這般獨處相望,齊衡玉的眉宇早已染上了濃重的怒色,可因那人是這世上最清正自持的鏡音大師,縱然齊衡玉心間劃過了一點細微的不適,卻又被他生生壓下。
他提步邁上了回廊,踩在青石磚上發出的腳步聲也給拐角處的兩人提了醒。
婉竹先回了頭,睢見突然出現的齊衡玉后,素白的臉上是難以掩蓋的歡喜。也正因為這一抹顯而易見的歡喜,讓齊衡玉心中的最后一絲不虞消弭了個干凈。
“爺回來了。”婉竹已有十來日不曾見過齊衡玉,如今再怎么欣喜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她是個心悅齊衡玉到甘愿做妾的女子。
鏡音大師朝齊衡玉行了佛禮,而后便避往了前院。
婉竹與齊衡玉一齊目送著鏡音大師離去后,才憂心忡忡地問齊衡玉我聽靜雙說,爺受了傷,傷在了哪里傷的可嚴重
一連串的問語從她嘴里冒了出來,擔憂急切的神色配上這關懷備至的目光,非但沒有讓齊衡玉厭煩不已,反而還生出了兩分如沐春風的暖意。
他眉宇舒朗,笑意從嘴角攀升到上揚的眉梢,神色松泛時那揄她的話語已說出了口“一會兒夜深了,我再讓你仔仔細細地看個清楚。
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番話,可他偏偏要作出一副意欲深深的模樣,讓婉竹要時紅了雙靨。
晚膳時,齊衡玉被齊正喚去了外書房,父子兩人商談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見半分動靜傳出。
靜雙與另幾個小廝俱都蹲在泰山石階下,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半個時辰后,齊衡玉才推開了書房的屋門,一見靜雙便說今日我讓你回府送信時,你可有睢見那位榮三小姐
齊衡玉面沉似水,與方才在碧桐院內言笑晏晏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冷厲的眸子如冬日里凜冽的寒風一般刮過靜雙的身子,讓他瞬時瑟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