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廚娘拘謹地走到了婉竹身前,向她行了個禮后才笑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今早老太太身邊的紫雨給我拿了一碟葡萄來,如今這個時節不該有葡萄才是,這一點也費了那些人不少力氣,嬤嬤來嘗個新奇吧。”婉竹含笑望著鄧廚娘,一如當初在竹苑時那般溫柔和順。
容碧取了個雙魚戲蓮的瓷碟,將上頭掛著水珠的葡萄遞到了鄧廚娘身前。
鄧廚娘卻是赧然地瞧了瞧自己的雙手,道“姨娘,奴婢的手是臟的。”
容碧卻嬌答答地笑了一笑,用她青蔥般的手指替鄧廚娘剝了葡萄,并放在了她身前的碗碟之上,道“嬤嬤
可別嫌棄我。”
鄧廚娘哪里會嫌棄容碧,當即便把那剝好的葡萄塞進了嘴里,并道“果然是好吃極了。”
“嬤嬤若喜歡,便都給嬤嬤吃吧。”婉竹意興闌珊地瞥了眼這一碟子葡萄,從前沒的吃時日日饞這一口,如今有的吃卻全然沒了胃口。
除了這一碟葡萄外,容碧還撿了幾塊廚上剛送過來的糕點,一并讓鄧廚娘帶走。
“容碧,你去替嬤嬤泡杯茶來吧。”婉竹從貴妃榻里起了身,將鄧廚娘引到了臨窗大炕前,再特地把容碧支開,儼然是要與鄧廚娘商議些私密之事。
容碧也知情知趣地走去了耳房。
等容碧一走,婉竹臉上的笑意便立時垮了下來,她在鄧廚娘跟前從不藏私,當即便說道“不瞞嬤嬤說,世子爺日日宿在我房里,可我肚子卻一點也沒有消息,我面上雖是一派平靜,可心里卻急的不得了。
如今齊衡玉雖不往霜降院去,可往后若是再添了個王姨娘、蘇姨娘,她又該如何白處呢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她的日子好壞便只系在齊衡玉的一念之間。
婉竹不敢賭。那苦的要命的藥膳也吃了一個多月了,卻仍是不見半分消息。
這兩日我總覺得胃口不佳,身子各處也使不上來力氣,若是大張旗鼓地請了府醫來碧桐院,老太太和大太太那兒都會收到消息,我想勞煩嬤嬤偷偷地替我去請個回春館的大夫來。”婉竹終是說出了她的隱憂。
鄧廚娘立時答應了下來。
三日后趁著齊衡玉去齊老太太院里商議事務的時候,將喬裝打扮的回春館大夫領進了碧桐院。
這位大夫曾為婉竹看過一次病,那時的婉竹尚且在家廟里掙扎求生,姿容模樣都憔悴不已。
如今卻是穿金戴銀地坐于臨窗大炕上,身上的云錦布衫花樣繁多,一條衣衫比的上尋常人家一年的嚼用。
那大夫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細地為婉竹診了脈后,下意識地捋著自己發白的胡須道“敢問姨娘您上個月的小日子是何事來的
婉竹算了算日子,便答道“應是上月初五。”
那大夫說了聲歉語,便將婉竹搭在手腕上的錦帕取走,以手觸筋脈,又把了一會兒脈之后才說道“姨娘應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只是因身子勞累的緣故脈
象不大穩,這一胎也不知能不能保的住,恕老朽無能不能許給姨娘一個準話。
鄧廚娘在一旁捏了一把汗,先頭聽到那回春館的大夫說婉竹有孕,本是喜得不知所以,可后來聽到婉竹脈象不穩后便又蹙起了眉頭,整個人既擔憂又害怕。
好不容易懷上了子嗣,可這一胎卻又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婉竹也情不自禁地顰起了一對勾玉似的柳眉,愁緒和隱憂瀲滟在她水凌凌的杏眸之中,讓她在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回話。
“老夫會為姨娘開幾劑安胎藥,每日隨餐服用,切勿心神不寧、勞神勞思,最要緊的是不能再與齊小公爺同房。”那大夫如此說道,他將“同房”二字咬的重了些,以示對婉竹的警醒。
尋常人家的女眷聽得這話總會羞赧得雙臉通紅,可婉竹卻只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肚子里的這一胎之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日日抄寫經書祈求佛祖垂憐,又餐餐不落地吃藥膳,總算是求來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