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對著窗戶的地方擺放著一張桌子,一個三縷長須,看著可親的中年男子正在看一份文書。
聞言男子偏頭看向右邊,皺眉道:“為何來遲?”
這是個帶著陷阱的問話,焦取仁收斂心神,說道:“小的剛回來,才聽到消息。”
別去辯解太多,若是有人存心想整你,辯解的越多,罪狀就越多。
這還是解縉的教導。
男子就是范穎,環縣主簿。他干咳一聲道:“罷了,下次早些。”
“是。”
看到焦取仁恭謹,范穎就撫須笑道:“聽聞你們書院對移民甚是熱衷,如今布政使司下文,要各地多移民,剩下的人也要多種樹,只是百姓故土難離,卻讓王大人為難了。”
焦取仁只是微微一笑,卻沒接這個話茬。
范穎自顧自的繼續說道:“聽聞你們書院對移民有些考究,本官想讓你去試試,如何?”
焦取仁暗里差點把牙齒咬碎。
考究?什么考究?他來環縣才多少時日?對各處的情況都不熟悉。去勸百姓移民,成功了自然會是縣衙上下的眼中釘,不成功那就是現成的罪名。
他想拒絕,可只是眼神流露些意思出來,范穎就笑呵呵的道:“你新來不久,記住,要勤勉,不要偷懶……”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你今兒可是怠慢上官了,本官要是報上去,這事兒誰都挑不出錯來。
而且上官安排你去做事,你還挑三揀四的,這是來做老爺呢!
焦取仁拱手道:“是,小的馬上就去。”
這種時候你千萬別說什么我吃完午飯再去,那又是一項罪名。
范穎滿意的道:“好,年輕人做事就該雷厲風行,好好干,本官會看著你,不會短了你的功勞。”
焦取仁拱手告退,什么看著你,這分明就是讓他小心些,別犯錯。
回到值房,潘直笑道:“喲!看你笑的開心,范大人可是夸贊你了?”
李新誠也笑吟吟的道:“先前有人來問你在不在,我們說你出去了,后來也忘了此事,范大人沒說什么吧?”
焦取仁笑了笑,沒說話。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放在一個布包里,斜挎在肩上,然后出了值房。
“自視甚高,可笑!”
“小吏都是本地人,就他一個外地的,不知道來通關系,整日就顯擺自己能做事,呵呵!”
……
焦取仁在縣衙的牲畜欄里牽了一頭驢出來,這頭驢就是縣衙的豪華公車,誰出去誰騎,所以被精心的伺候著,毛光水滑的。
一路出了縣衙,街上冷冷清清的,那些商鋪罕有顧客進出,而原因就是春天。
春天要備耕,可這邊的土地比不得別處,哪怕是種植土豆,產量也要少一截。
環縣的主街不長,走到街尾時,傳來了漁鼓的聲音。
這是環縣的皮影戲,本地人最為喜歡。
一塊布,一些剪紙人物,這就是道具。
一個老人的聲音從白紙的后面傳來,大白天那些剪紙人物的表現也不夠出彩,可百姓卻愿意看。
車馬緩緩移動,兩個人物在白紙后相對移動搖晃著。
蒼老的聲音從紙后傳來,圍觀的人都鴉雀無聲,聚精會神的看著、聽著。
唱腔蒼涼,卻好似道破了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