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工藤新一沖動的詰責,他可以好整以暇,但津木真弓這樣平靜的質問,在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的當下
松成柊唇齒翕動兩下,沒有回答。
津木真弓上前一步,分明不是責備的語調,卻字字珠璣。
“上島的第一晚,大家聚在公民館吃夜宵時,你就問過成實醫生,是不是在東都大學附屬醫學院實習,那時我以為你只是隨口提問,但事實上你見過他,對不對你看到過的東西就永遠不會忘記,所以,你在那時候就認出了他,對不對”
松成柊沉默良久,終于開口“淺井這個姓氏很特別,我初中的時候因為腸胃炎住院,當時主治醫生帶的實習生,名牌上就是這個姓氏。而當年雖然醫生們查房時都帶著口罩,但那上半張臉我確實沒有忘記。”
他嘆了口氣,學著工藤新一的樣子,坐倒在了沙灘上。
“他名字的讀音和現在這個不同,我一開始以為是不同的人直到出現第一名死者。”
“你果然”工藤新一又想爬起來動手,卻被津木真弓一把拽住。
津木真弓攔在兩人中間,看向松成柊,“那你,為什么不說”
在第一晚只有一名死者的時候,說出淺井誠實的真實性別,絕不至于拖到現在,死了這么多人,到最后他自己也自焚身亡。
松成柊的語調仍是淡淡的“說出這件事,然后呢”
津木真弓沒有接話。
“偵探得到了真相,警察得到了功績,卻唯獨受害者抱憾而終嗎”
松成柊看向烈火中的公民館,“從殺了第一個人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活著離開,這些死者販du制du,親手殘害了他的父母與妹妹,累累罪行的惡魔能毫無顧忌地在這座島上逍遙快活二十年,換做是你,你會怎么做”
松成柊沒有在質問,只是平靜地反問。
“背負著一家三口血債的麻生成實永遠生活在痛苦之中,連殺了人后都想著用死亡洗清罪孽的人抱憾而亡,加害者們卻會因為法律的宣判罪不至死而茍活殘喘這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你們想要追尋的,究竟是堪破真相、將犯人逼至絕境走投無路時的快感,還是真正為了受害的弱者與善者們伸冤的正義”
津木真弓無法回答。
死亡從來不是最好的結局但卻似乎,已經是麻生成實最好的結局。
“我很開心。”
在不久前,他曾經這么告訴她。
無論法律如何懲判他的罪行,在他的心中,自己唯有以死贖罪。
了卻了自己背負了十年的血債,在死前一盡身為“醫生”的使命,最終在完滿中親手燃起烈焰,帶著得償的夙愿,走向自己渴盼了已久的死亡。
他死在了自己最開心、最滿足的一刻。
這是真相嗎不是,藥品案的證據與最后一名知情人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這是正義嗎似乎也不是,哪有只能用鮮血作祭品的正義呢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完滿的真相與正義多數事情到最后也不過像這樣,只能得個“結局”。
不是真相,不是正義,這,只是結局。
津木真弓坐在沙灘上,看著眼前的公民館燒盡最后一絲烈焰,星月落下,朝陽在身后的海面上升起。
工藤新一坐在她身邊,兩人就在瑟瑟海風中坐了一夜。
清晨的第一縷日光落在身上時,他終于開口。
寒風吹了一夜的嗓音已經啞到只剩氣音,“你覺得,我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