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此時的京師,環境可以用“惡劣”兩個字來形容。
首先就是氣味,這時候的人大多沒受過什么教育,隨地大小便現象極為嚴重,不光如此,就連個人家的恭桶,有時候懶得去排污溝便隨意傾倒。最要命的是,因為迷信風水,許多商家也不制止這種行為。
冼如星之前特別喜歡去一家舊書店淘古書,親眼看到許多人在書店門口便溺,而老板還得意的表示這叫“百鳥朝鳳”,自己店里生意這么好多虧了此招聚財,惡心的她一整天沒吃飯。
除了人糞外,還有牲畜糞便,尤其是最近城里商業發展得較好,用畜力愈發的多,雖然每天也有挑糞工將這些清理出來,但更多的則是流入溝渠,造成堵塞。
其次則是路面,因為不同于紫禁城鋪得起石板路,京城外城都是些土路,每到雨雪天泥濘不堪,與其他污物混雜在一起,光是行走都是件難事兒。再加上城里排水系統做得不好,每到下雨天,水最深甚至能到腰部。“燕山積雨泥塞道”已經成為京城百姓最厭惡的事兒。
因為這點,還誕生出一個新職業,叫“人背人”。每到下雨天,窮人就會在酒樓飯館門前蹲著,等有錢人出門后背他們過街。相傳前幾年一位德高望重的官員還曾經寫文章怒斥過此事,罵他們以人代畜,結果某雨日上朝,自己不小心掉進臭水溝,險些喪命,從此再不過問。
最后一點看似是小,實則最為要命,那便是風沙。是的,雖然現在是古代,但黃土高原的沙漠化現象相較之前就已經很嚴重了。京城因為是才興起百來年的大城市,倒是還好,像西安洛陽這樣的古都,周圍樹木被砍伐得非常嚴重。再加上道路還是土路,遇上風大的時候,飛沙走石,隔著十米人們互相看不見。
冼如星來京師后,就常聽幼童們唱著這樣的順口溜,“燕市帶面衣,騎黃馬,風起飛塵滿衢陌,歸來下馬,兩鼻孔黑如煙突”,就是說別管你多瀟灑官多大,哪怕是騎馬的貴人,在城里走一圈,鼻孔跟煙囪一樣黑黢黢的。
之前冼如星曾經研究過明末那場大鼠疫,如此看來,就算現在人不吃耗子,以這個衛生狀況,得傳染病也是遲早的。
為了解決這個麻煩,冼如星叫上她所有的賬房,窩在一起算了筆賬。雖然沒有北京城的詳細數據,但早在幾十年前,憲宗曾經于皇陵修了條兩丈寬的石板路,一共大概兩公里,總計花費三十萬兩。也就是說平均每平米需要二十二兩白銀,刨除中飽私囊的、吃空餉的,再加上冼如星如今發明除了水泥,她有信心將成本控制在六兩左右。
雖然這個價格已經便宜到不可思議,但想將這個北京城翻新一遍,初步預計怎么也要千萬兩白銀。
而大明朝每年的中央稅收,自從土木堡之變后平均在六百萬左右,像去年年景大好,又實行了一堆新政,勉強能達到八百萬。用整整一年的稅收去修城,無論如何朝廷都不可能同意的。
這點冼如星自己也清楚,但此事又必須去做,不光是鼠疫疾病防控的問題,最主要歷史上北京城在明朝可不止被圍了一次,從保命的角度也得重修。
思來想去,冼如星又再次去找了楊一清。
雖然費宏是首輔,而掌管著戶部的是王瓊,但這倆一個看自己不順眼一個滑不溜手,還是楊一清更好說話一點。
楊一清知道她來后,也沒有猶豫,直接讓人將冼如星領到前廳。兩人寒暄幾句,冼如星緊接著就說明了來意。
“我的想法是,朝廷拿出一部分錢,之后以稅收的形式分攤給商戶們,畢竟修了路受益最大的就是他們。”
楊一清捏著胡子,目光炯炯有神,好奇道“那天我們走后,你有跟陛下再碰過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