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伸手去抓小宋卓,“小卓,到奶奶這兒來”
小宋卓抗拒地躲到鄭母身后,不愿意過去。
宋母和宋明杰臉色都有些黑。
鄭母牽起外孫的手,道“要點兒臉,就別糾纏”
她說完,領著孩子進屋。
宋母氣憤地紅眼,瞪著閉合的門,“怎么能這么欺負人”
趙新山就在院兒里,院外還有村里看熱鬧的眼睛,宋明杰不能靠近,也不敢妄動。
傍晚,鄭美珠醒了,看著安全降生的閨女,忍不住想哭。
這個孩子,不能在美滿的家庭長大了
鄭母趕緊勸她“美珠,坐月子不能哭。”
“媽媽,你別哭”
小宋卓哽咽。
鄭美珠也不想哭,可她控制不住,也人不回去。
曲茜茜端著一大碗雞湯,走進來,“鄭同志,你再喝點兒補補。”
鄭美珠沒有胃口。
湯還燙,曲茜茜放遠一點兒晾著,勸道“鄭同志,我們都知道你難過,可難過對解決事兒,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接下來怎么辦,你得自己拿主意。”
鄭美珠身下疼,不能自如地動彈,看了一眼哭得兩眼紅腫、聲音嘶啞的兒子,不禁又悲從中來。
曲茜茜想了想,就說出她和趙瑞的事兒,轉移鄭美珠的注意力。
鄭美珠從小備受父母寵愛,追求完美的愛情,眼里也有些揉不得沙子,不理解“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膈應嗎”
“說一點兒都不膈應,當然是假的”
鄭母怕曲茜茜勸鄭美珠像她一樣忍,繼續和宋明杰過,欲言又止。
曲茜茜當然不是勸她為了家庭忍著宋明杰的。
“我以前不認識多少字,是在大隊掃盲的,他去讀工農兵大學,我一個人夜里躺在炕上,滿腦子都是患得患失,我只有他,他如果不要我了,我怎么辦”
“后來趙柯讓我多讀書,以后自己跟他通信,一開始,我會想我還有多久能看懂信、能寫信給他,時間門長了,想的東西就變多了,有我自己,有其他人,有書里的東西,還有很多雜亂的思考”
“你們城里人見多識廣,不能理解,我們雖然年紀長了,可實際像小孩子一樣迷茫地摸索著看外面的世界,小孩子走岔路,可能只是因為不知道怎么走路,不認識路,或者一時迷了路,我對他寬容,也是對我自己寬容。”
“但如果長大了,他還走岔路,我就自己走啦。”
曲茜茜有獨立的思想,心開目明,始終笑容和煦,娓娓道來。
鄭美珠問“那你們現在呢”
曲茜茜眨眨眼,笑道“我們頻繁通信,交流內心,他說我們從拼湊的夫妻漸漸變成了靈魂上的共振,但我覺得,是我的思想更充實了。”
鄭母和鄭美珠不由地看著她出神。
人們通常會為美好的皮囊驚艷,可真正擊中心靈深處的,必然是美好的靈魂。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她們還沒有眼盲心瞎,看得見,這個村子,美好的靈魂不止一個。
宋明杰的所作所為,更加可惡。
鄭美珠不能原諒道“宋明杰就是一個已經成長起來的騙子,他只會變得更狡猾,不值得寬容。”
鄭母也恨,“回去立馬離婚,跟你爸說,讓他丟工作,讓他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讓他全家都抬不起頭”
小宋卓怯生生地看著她們。
一直以來偉岸的父親,形象翻天覆地地逆轉,父親傷害了母親,他站在了母親這一邊,但無法抑制地惶恐。
曲茜茜憐惜地看著他,而后說道“我們大隊一直知道宋知青是什么樣兒的人,不在乎他的真面目是更好還是更壞,我們的需求,一直只有一個,就是拿到孩子應得的錢,讓他好好長大。”
“你們不厭惡他”
“我們大隊不打落水狗,圖一時爽快,可能會激得人魚死網破,影響到我們大隊的孩子。”
鄭美珠不甘心,她想到她完美的愛情變成一坨屎,就惡心的想吐。
曲茜茜轉述趙柯的話“如果你們足夠有實力,足夠耐心,可以拿一把鈍刀子,欣賞他平庸而無力掙扎的后半生,而他為了保住僅剩的一切,甚至不敢還手。”
從工會主任的女婿這樣一個人生贏家,變成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眼睜睜看著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落入別人手里,也許后半生每時每刻都在后悔,為什么沒瞞住,為什么選錯了時機,然后幻想著如果,醉生夢死。
趙村兒大隊的目的始終如一,就是宋文瑞。
宋明杰一無所有了,他們還去哪兒拿錢
該說的話說完,曲茜茜離開前,溫聲道“鄭同志,雞湯再不喝就涼了,不重要的人比不上你的身體金貴,你就安穩在我們大隊坐好月子再走。”
她離開之后,屋子里安靜了很久,鄭母和鄭美珠都看著宋卓和剛出生的嬰兒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