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光連忙擺手不急不急,我們先和您聊。要是有需要,等下吃飯的時候再問也行。
趙向晚打量著房子里的陳設與布局。
看得出來裝修已經比較舊了,家俱、花瓶什么的也是老物件,但并不給人老土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古樸、典雅、藝術感。
坐在深棕色的實木沙發上,趙向晚再一次拿出筆錄本,準備做記錄。路芝英有些緊張地看一眼她手中的本子,咽了一口口水。是警察問話嗎我沒做錯什么事吧每一句話都要記錄下來嗎要摁手印、簽字嗎
r趙向晚沒想到路芝英膽子這么小,忙柔聲解釋“我不是警察,做筆記是因為有些事情遺忘,您看。說罷,她將攤開的筆錄本送到路芝英眼前。
清秀、工整的筆跡,上面寫著一些案情分析,路芝英雖然看不懂,但趙向晚坦誠的態度令她安心不少,便笑著說“那就好,那就好。”
顧之光問她“您以前聽施先生提起過賈慎獨這個名字嗎”
路芝英搖頭沒有聽說過。
顧之光繼續追問“真沒有可能不會提他名字,但有個代稱,比如那個姓賈的、大學敗類、欺師滅祖、宰予、朽木、糞土之類。
趙向晚在一旁聽著,覺得顧之光說話有趣,宰予是孔子最失望的弟子,被孔子罵朽木不可雕、糞土之墻不可圬,沒想到顧之光能想得出來這么多罵人的詞。
路芝英猶豫了半天,想出一個人名來“施先生只要提起一個人,便會很生氣,姓賈倒是姓賈,只是名字叫什么半倫。我記得79年的時候,施先生曾經有一次在家里拍桌子罵,說賈半倫不配為師,不配提朱先生名諱,竟然還有臉來找他一起做項目。
賈半倫誰啊顧之光忽然“啊”了一聲,神情激動地說“就是他,施先生罵的應該就是賈慎獨”
顧之光看趙向晚依然懵懂,便細細解釋“歷史上有一個人叫龔半倫,是龔自珍的兒子,就是那個寫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的清代愛國詩人龔自珍。龔半倫賣國求榮,在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后,所以焚掠圓明園者,因有龔半倫為引導。英以師船入京,焚圓明園,半倫實與同往取金玉重器而歸。
趙向晚聽他口才便給,詩詞典故順手拈來,不由得暗自佩服。聽到后面他說起龔半倫引狼入室,帶著英法聯軍焚燒圓明園,還與侵略者共同進退,頓時氣得大罵“真不是個東西”
顧之光一臉認同“對吧龔半倫不是個東西,死后龔家人不讓埋進祖墳。所以說,半倫這個名字送給賈慎獨,才是真正般配。君子必慎其獨,多好的字,他也配還是叫賈半倫比較好。
這就知識分子獨有的罵人之語拐了幾道彎,要不是賈姓少見,要不是顧之光知識淵博,還真沒人能夠聯想到那里去。
路芝英最崇拜知識分子
,聽顧之光念詩,頓時雙眼放光“唉呀,到底是大學生書讀得多,有文
化,什么都懂。
顧之光不太好意思,他搔了搔腦袋“其實吧,我也是上課聽老師說的。圓明園二十萬平方米、一百五十多處景致,被稱為萬園之園,是皇家園林的經典之作,中西合璧,堪稱園林建筑之典范。圓明園被毀一事,教我們建筑歷史的老師耿耿于懷,上課的時候每每提及,都恨不得捶胸頓足,把龔半倫罵得狗血淋頭。所以,這個典故朱成嶺大師知道、施桐知道,我也知道。
原來是這樣。
如果不是顧之光多問這么一句,恐怕施桐一死,誰也想不到他嘴里說的賈半倫就是賈慎獨。
趙向晚問路芝英“施先生在跳樓之前,有沒有提到賈半倫”路芝英努力回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