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浦江輕輕吸了口氣。
他的妻子與他年少結發,相守半生,為他照顧家中、撫育兒子。
他風光的時候,她在他身后恬靜微笑,他疲憊的時候,她是他最依賴的溫暖。他遇到困難的時候,也是她堅定不移陪地陪在身邊。
他的兒子從小聰明活潑、誠樸良善,盡心孝順父母長輩,長大后又進入集團為他分憂。知道他容易沉迷工作忘記用飯,那小子就自己記住時間,定時催他吃飯。弟媳與弟弟去國外養病后,也是他照顧妹妹,又主動把小堂弟接到家中照顧。
他本以為能和妻子相守一生,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相處。他本以為能看著兒子成家,老到走不動路了,還能摸一摸那孩子的頭發。
他深愛的妻子與兒子啊,都如今已然深埋地下。林浦江垂眸,看著面前的小侄子。
這孩子和兒子小時候長得太像了,只是性情不大相似。那小子虎頭虎腦又皮實,小時候慣會調皮搗蛋,被他這個父親揍過不知多少次,第二天依舊嬉皮笑臉,長大后才穩重了些。
這團子卻是嬌氣得不行,養的小魚死了,都能想到親人,難過得輕了八兩。
可是他們兩個內里又是那么相像,都是好孩子。
林浦江彎腰把胖團子抱起來,然后自己也坐進大柜子里。那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這柜子大的,連他這個成年人鉆進去,都毫無障礙。
林浦江關上柜門,柜子里陷入黑暗,唯余銀白與深藍的星空在柜頂緩緩旋轉。他抱著胖嘟嘟的團子,靠在柜壁,看了一會兒星空。
你大哥哥很喜歡看星星,你知道為什么嗎他低聲問。
林樾棠窩在大伯懷里,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星星好看”
“你大哥哥在你這么大的時候,養過一只小貓,是從外面撿回來的流浪貓。”胖團子迷惑“什么是流浪貓”
就是沒有人養,每次吃飯都要自己去找,生病也沒人照顧,孤孤單單一個生活的小貓。林浦江揉了揉團子。
流浪貓和流浪狗,因為生存環境惡劣,壽命很短,只能活幾年。見胖團子有些害怕地朝他懷里鉆,林浦江安慰他。
“糕糕和他們不一樣,只要你好好照顧,至少能陪你十幾年
。”到那個時候,這胖團子也到能接受寵物離去的年齡了。
林樾棠吸了吸鼻子,開始掰指頭。他已經隱約明白,無論是小魚還是糕糕,都不能一會一直陪著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但知道歸知道,他總是希望這一天晚點到來。
糖糖現在才三歲,距離長到十歲要七歲。糕糕能陪他十幾年,那時候糖糖
不會算,只會十以內的算數。但是,那一定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團子掰著小胖爪算完,仰頭繼續聽大伯講話。
“那只流浪貓很乖,也很親人,被你大哥哥喂了幾頓,就跟著你大哥哥回家了。可惜它以前流浪時過得太苦,身體不好,你大哥哥養了一年不到,它就生病死掉了。
胖團子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林浦江安慰地摸了摸侄子的腦袋,有些出神。
“你大哥哥當時也和你一樣傷心,大哭了一場,幾天都不好好吃飯。”想起這段往事,男人的臉上露出點笑意。
“我問你哥哥,小貓不在了,那他會不會忘記小貓。他說不會。”
“于是我安慰他說,那只小貓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在星星上看著他呢。即便他們分離,以后都不會再見,但他們曾經一起玩耍的時光,都是真實存在的。
“只要他記得,那只小貓就活在他心里。”
林樾榕養的那只藍色眼睛的小貓,叫星星。三歲的林樾榕在小貓死后,逐漸喜歡上看星星。
胖團子已經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十分難過。他抱緊大伯,圓滾滾的貓眼兒里全是眼淚。
可是他又莫名覺得,沒有在哭的大伯,現在比他還難受。
所以糖糖你看,雖然小魚不在了,但你們之間快樂的過往都是一直存在的。只要你記得小魚,它就還在你心里活著。
林浦江戳了戳胖團子的心口,幫他擦掉眼淚。
就像你大堂哥和大伯母。我記得他們,你也記得他們,他們就一直活在我們的心里。
他三歲的兒子第一次明白死亡,是因為那只叫“星星”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