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
床邊的李賀神色黯然,科舉失路的挫折始終如縷纏繞在他的心頭,
雖預知命途,
也不過是徒增感傷罷了。母親這些時日一直勸他寬心,日日看護,他不欲讓母親擔憂,強打起精神,可心里的郁郁卻是騙不了人的,此時見蘇軾詞中慨嘆,不由得也有些神傷
“人生似夢縹緲,浮沉一世俱是虛幻更有幾分真實”
晚唐。
李商隱憑欄遠眺,長街掩映在昏昏燈火中,不甚分明,竟也如華胥一般。他嘆了一口氣,忽然如有所感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是人生如夢,還是夢如人生”
宋初,汴梁。
李煜仍囚居在別館之中,他也作詞,自然對詞有更加敏銳的感知力。蘇軾的詞意境開闊,雄豪之中又滲透著幾分委婉之氣,自然極好,可李煜現在卻覺得這一團錦繡里生出了針來。
人生如夢,他忽然想起昨晚迷迷蒙蒙間,好像又夢見了金陵,夢見了唐宮的樣子,夢里他還是故國的君主,在上苑游春賞景,路上車馬喧喧似川流不息,馬匹如龍絡繹不絕,花正好、月正圓,春風醉人。可一朝夢醒,只有北地風霜,汴梁黃土,他的一生,怎么不是夢
李煜長嘆一聲“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仁宗年間。
梅堯臣收回目光,似是打趣又似是惋惜“想不到豪情磊落如大江東去的蘇軾,也會有作此悲音之時。”
“哦”歐陽修微微一笑,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悲音”
“他既遭貶,焉能未有感懷滔滔江水流過,冷月獨照華發人,無友可尋,只好祭奠江月,又如何不是哀景”梅堯臣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看,未必啊”歐陽修一捋長髯,將目光投向水鏡上的字句。
尊,就是酒樽,這里是說酒杯,大家注意這個字是沒有木字旁的,很容易寫錯;
酹,意思是把酒灑在地上,表示憑吊,它的左邊是個酉字旁,里面有一橫,右邊是爪子頭下面一個寸,這個字錯誤率也很高,更有甚者會寫成“累”,過于離譜了大家背誦的時候一定要自己在下面多寫幾遍。
本來還覺得自己的詩詞應該沒有什么容易出錯的字的蘇軾
他艱難地看向自家弟弟和父親“這兩個字,很難寫嗎”
“咳”蘇轍忍笑,“按理說是不難的,但后世學子或許年齡尚幼,又去古甚遠,故而有些陌生吧”
沒看上面還說什么木字旁、爪子頭嗎想必又是后世于訓詁學上的新創,古今語言雖有承接,但到底有些隔閡,不會寫也很正常吧
主位的蘇洵搖頭“去古甚遠便罷了,這酹怎么能寫成累呢,簡直是不知所謂。”
他忽然明白為何后世要將詩文列入科考了,文脈傳承,便是題中應有之意。
蘇軾感嘆說,人生就像夢一樣,還是且斟一杯,以酒祭奠江中明月吧早生華發的詩人將酒灑入江中,此情此景,未免有些蕭索。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畢竟蘇軾貶官到黃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死里逃生。
蘇軾
蘇洵蘇轍
眾人
“難道大宋亂了,蘇軾像李白一樣附逆亂臣”趙匡胤大吃一驚。大宋優待文士,何至于嚴重到死里逃生的地步上了水鏡的文人,也就李白一個險些遭遇殺身之禍吧
趙光義連忙否定“皇兄嚴重了,大宋國泰民安,怎么會發生天寶那樣的動亂。”
“那你說蘇軾怎么會險些被殺頭”
“說不定是像陸機”
趙光義話說了一半又迅速咽了回去,趙匡胤把眼一橫“陸機,陸機還不是一樣”
史載,陸平原陸機志在匡世,但卻因卷入司馬氏內亂,遭饞遇害。像陸機,大宋不是也內亂了趙匡胤一拂袖,把腦子里文人被殺的事例翻了個囫圇個,一雙耳朵卻豎了起來,生怕楚棠吐出什么驚天之語。
我們都知道,蘇軾人生的逆轉,始于烏臺詩案。烏臺就是御史臺,因為上面種植柏樹,終年有烏鴉棲息其中,所以被稱作烏臺。這個案子其實并不復雜,我們先把大背景定位到王安石變法。
秦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