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氣沖沖地向上首的君王一抱拳“陛下,臣請命去把這個項羽找出來,以絕后患”
“對以絕后患”
其他人附和道,群情激奮地望向始皇。
大家知道太史公很欣賞項羽,曾作項羽本紀為之揄揚,認為他的功業可以比肩帝王。這固然是司馬遷的一家之言,但“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項羽的軍事才華是無可置疑的,他是一員悍將、一員猛將。
可司馬遷同樣沒有回避項羽的缺陷,就從他攻入咸陽焚毀秦宮室這一行為來看,就純是為了泄私憤、報私仇而全然不具備一個為君者的眼光和氣度。
順便,秦始皇“焚書”的事件曾在歷史上被人詬病不已,但研究表明,“焚書”是為了統一輿論、推行中央集權制度,而且也并不是所有詩書都被焚毀了,像宮室典藏以供博士研讀的儒書,還有農耕、技術、天文等其他學派的著作也都保留了下來,反倒是項羽這把火,嗯
啊這
知道內情的人諱莫如深,尤其是漢初的一些君臣士人更是不自然地別開臉。漢代秦立,在很多問題上薄秦簡直是不成為的規定,也沒想到后人研究得這么清楚啊
更多不知就里的人難以置信“怎會如此先生講的難道都是錯的嗎”
真正造成書史浩劫的,原來是秦末的起義烽火
“不可能”有儒生情緒激動“這分明是他們蓄意為暴君翻案,秦始皇焚燒典籍坑殺儒生史冊共見,如此暴虐分明是獨夫民賊”
“可話說回來,”旁邊有人面露猶疑“太史公書似乎也未曾明言坑儒生吧。”
太極宮。
李世民對這些公案倒是清楚一二,跟著點評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本無可厚非,然而項羽焚宮室逞兇行,天下見之,如何不恐懼膽寒反是劉邦入咸陽秋毫無所犯,楚漢之爭,勝負已分矣。”
杜牧的論史詩也寫過項羽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兒。江東弟子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認為項羽不該為一時意氣自刎烏江,放棄東山再起的機會。
但其實我們理性分析歷史人物,卻不得不承認王安石的看法,中原頹勢再難挽回,江東弟子今猶在,肯與君王卷土來
“說得好”
開口贊嘆的竟然是杜牧。
“江東弟子今猶在,肯與君王卷土來。說得多好啊”
他沒有被人針鋒相對當眾“打臉”的憤怒與尷尬,有的盡是論家得見新辟觀點的欣喜和驚艷“頹勢難挽,骨氣已衰,經此一遭,又有多少人能再次豁出性命追隨一個敗亡之人況項羽未必就是那越王勾踐。王安石的眼光不可謂不獨到”
中唐。
同樣作為懷古圣手的劉禹錫見獵心喜,當即將這兩首詩品味了好幾遍,忍不住贊嘆道“好啊一正一反各見其妙,杜牧以情入詩,王安石逆向起筆亦能不落窠臼,眼力可謂卓絕,此人胸中有丘壑啊”
由于自己也志在革新,所以劉禹錫對這位北宋的變法先鋒很有好感,此時見了這兩句詩,更是恨不得一夢到那宋朝與王安石暢論古今了。
他鋪紙,將楚棠提到的兩首詩一左一右抄錄在冊,越看越覺得喜歡“一面觀之難免有失偏頗,兼聽則明,古人誠不我欺”
劉禹錫一邊感嘆一邊忍不住皺眉“可惜啊可惜,楚姑娘不曾將王安石的詩念全,無法一覽全詩之風采。”
他遺憾極了,忍了又忍沒忍住,斟酌再三,提筆在前面補了兩句。
水鏡不喂飯,只好自力更生了。王安石若不滿意續筆,那便入夢來同他切磋
秦朝。
聽完這些話的蒙恬忍不住冷哼一聲,半是不屑半是驕傲道“項羽莽夫安能與陛下相比這樣的人留著也是禍患,陛下,不如讓臣去搜查一番吧”
他目光殷殷地看著嬴政,再次請求道。
上首的嬴政不動聲色,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朕尚在,四方不敢亂動。”
蒙恬等人急了“可是以后”
話還沒說完,嬴政抬手制止“將軍勿急,找當然要找,找到后且將他帶到咸陽。”
跪著的李斯心中一動,旁邊的蒙毅同樣明悟幾分,將他的猜測宣之于口“陛下是想”
嬴政看向他,頷首“既是將才,朕倒要看看他是何等人物。”
始皇的胸襟從不狹隘,或者說他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既然項羽是史書認定的將才,那嬴政當然不吝于分去一二考量。那人如果識時務,他便不懼這把刀刃,若當真冥頑不靈,那么再殺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