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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幺對著大水缸眨了眨眼。
水中的自己很瘦,很餓,很可憐。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還是滿當當的就好像,早就已經被什么人填滿過了。
于是她撐起身子,四下打量著周圍。
這大約是柴房改做的房間,屋子里還散落著一些柴火,屋內灰塵很大。只潦草地擺上了一張桌子,一張床。桌子上的碗缺了口,床上的被子沒有棉。
顯而易見,她生在一個貧瘠之家。而且,似乎沒有人管她死活。
幺幺總覺得哪里不對。
可是只要她一細想,腦袋里就涌現出了各種真實的記憶。
她是家里的小女兒,從出生身體就很差,家中拖著幾個子女,并沒有錢給她買藥。于是她就這樣拖拖拉拉地長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此情此景,似乎不哭一下都對不起自己凄涼的命運。
可幺幺低頭,看見了自己伶仃的腕骨。
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對這樣病弱的身體很熟悉。
微風掠過這間悶滯的柴房,幽暗中有眼睛在無聲地窺探。
低下頭,難過吧。
這個小姑娘,天生身負特殊血脈,想必從小就被人當成眼珠子呵護。她一定沒有經歷過病痛,也沒有經歷過被漠視的生活
那就好好品嘗一下這種滋味,然后,盡情地不甘吧
有人沉溺在顛倒的幸福中。
有人沉淪在顛倒的不幸中。
幻影魅魔滿意地看著自己構建出來的幻境讓一切倒置,讓感官落差到極致,讓人生愛,生恨,生出萬千欲念,多么有趣
這一次,吸收了更多力量的他完成了更龐大的幻陣,他讓整座樓閣中的所有人都籠罩進了幻境之中甚至包括那上古神魔
這在滅虛寒淵三萬年的統治中是不可能的事,可如今他已經強大如斯
入境之人產生的欲望之力無窮無盡,而他的幻境,也就更加牢不可破。
這幾乎是無解的完美。
所以現在雖然那位娘娘讓他盡快下手,不要拖延但魅魔還不急著殺她。
畢竟能被君都如此重視,能得到“神”的忌憚的女子,一定還能讓他汲取無數力量。
而她越深陷痛苦,也就越會虛弱。
微風緩緩退出,魅魔消散在風中。
沒有了上古神魔在身側,她的生命對他而言不過是隨手就能碾死的蟲子。
而失去了這個蟲子的上古神魔,又會爆發出怎樣的欲念
幺幺盯著自己瘦弱的手腕看了半天。
她其實并沒有因為這病弱的身體而產生多少怨懟。
因為,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有過這樣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
只不過那時候的幺幺似乎沒有現在這么可憐。
她擁有很多東西是什么呢
總覺得有人陪著她,抱抱她,親親她,還有人在另一個世界和她互相陪伴一整年。
可幺幺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四周,又發現她好像一無所有。
那種落差感的確使人心生委屈。
在她此刻的記憶中,她的爹娘對他們這幾個孩子動輒打罵,對她這個病秧子更是沒有好臉色。只是看在她長得不錯的份上,留她一口飯吃,長大了好嫁人換錢。
可前一陣子她忽然病得更重了,所有人都怕過了這病氣,于是不得不拾掇出柴房分給她。于是她就被關在這里,隔很久才能從門外扔進來一塊窩頭。
柴房的門窗并不嚴,經常聽得見外邊嬉笑打鬧的聲音,還有街市小販的吆喝叫賣。
“賣冰糖葫蘆咯”
“娘,我想吃那個”
似乎是鄰居家的小姑娘在對著爹娘撒嬌,“爹,我還想要那個”
“好、好”
“都給你買。”
鄰居家的小姑娘從小身體也不好,可打小就在爹娘的精心照顧下長大,她的聲音聽上去富有朝氣,充滿陽光。
她的父母寵溺地說著“好好好,寶貝想要什么都依你”。
一家子其樂融融,充滿愛意。
而幺幺低頭看了看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袖,干巴巴的手。
她慢慢靠著水缸坐下來,抱著自己打著補丁的膝蓋,埋下腦袋。
不甘心。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