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少宗主榮登劍圣,酒駕回長留之后,倒在幺幺院口的大缸里睡了一宿才醒。
他剛睡眼惺忪地被游極劍扇醒,就看見幺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出院子。
轉瞬之間,跋山涉水。
人間已滄海桑田。
九天之上丹鳳自爆那一刻,所有人的阻攔還是起到了作用。他們沒有回到更久的時光,至少現在的時間線,大家都存在著。
但在看到寂戎的一瞬間,幺幺還是又有了想哭的沖動,“哥哥”
寂戎立刻醒了神,連忙把劍圣玉令給她看,“已經知道信兒了都高興哭啦沒什么的,哥哥以后每屆都能給你奪一個令牌回來”
幺幺接過手中的令牌,手指卻更加冰涼。
丹鳳永世不得輪回,自散于天地之后,重焱被抹去,她的長子也不在了。
現在的禮蒼彥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再也沒有“男主”的劇情線,沒有當上劍圣。她也不是她的未婚妻,不是那個“白月光”血包。在這個時間里她能夠好好地活著,所以爸爸媽媽才無論如何都要送她回來。
此刻,看著手中的劍圣兩字,她才真正清晰地感知到了時間回溯之后,世界巨大的改變。
她手指微微發抖地抬起頭,看見哥哥的笑臉,還有手中熟悉的游極劍。
哥哥的境界也倒退回去了。
盡管此刻的寂戎也可以力壓禮蒼彥奪得靈洲劍圣之位,但后來的他在帝陵生魂的圍殺中破境,在九天之上勘破神境如今卻都沒有了。
游極劍中的劍靈蟄伏,劍身上的銘刻無聲暗淡。
寂戎還只當她太震驚,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哦對了,這是哥哥新交的朋友,帶給你認識認識。”
幺幺轉身,看見這時候的瀾叢述走出來,在她面前臉色微紅,磕磕巴巴地說“幺、幺幺姑娘你好,我是東海瓊煙島島主之子、瀾家少主瀾叢述”
恍惚間,就像在奈天秘境時第一次遇見,瀾叢述也是這樣害羞地介紹自己。只是當時幺幺身邊站著神魔,他自己收斂聲息不讓人發覺。
而現在,她的身邊沒有他的身影了。
哥哥,劍靈姐姐,瀾少主他們這些把神魔當做同伴的人,也不記得他,不記得他們并肩過的時刻。
幺幺的聲音干澀,小心地問,“瀾少主,見過問虞見過深海之神嗎”
瀾叢述立刻睜大眼睛,壓低聲音,“想不到幺幺姑娘還對我們東海的
信仰有了解但海神大人是神圣的存在,離我們太遙遠了,我的父輩都沒有見過。”
幺幺握緊了手。
可是后來你和他非常熟悉,一起并肩戰斗過,還承諾給他修建七重天一樣的宮殿。
大黑蛇住不到那樣的宮殿了。
甚至她看向長留劍宗的四周,檐角掛著的長明燈雕刻著日月星辰。那些曾經為上古神魔振臂高呼過的弟子和眾生,如今都以星神族等等為供奉。九天頭神域沒有了龍鳳之尊,如今他們頭頂的神明虛偽和野心勃勃。
幺幺看著所有人,一張張臉。因為不再記得,所以不再苦惱。
可他們共同經歷的那一切,明明是瑰麗又重要的過程。即便有苦痛,有眼淚,有無數破開胸膛的驚呼和吶喊。
可以凡人之身,穿過深海,闖進帝陵,撬開七重天的軀干,熬過永夜降臨,沖上九天神域
那浩蕩而璀璨的所有時刻,沒有人記得了。
幺幺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那些所有與重焱有關的時刻,全都煙消云散。
只有她固執地記得。
少女的眼睛很酸。
人間已經沒有神隕之瞳,沒有蒼羽之漏,沒有帝陵生魂,沒有困在地底的神魔心臟,沒有支撐七重天的龍脊。也不會再有神明因為自己的私心,毀掉人間。
可是、可是
幺幺想抬手抹把眼睛,掌心一個冰涼的東西硌在在那里。
她低頭,看見了那一管流金的血。
她忽然轉身就跑。
“幺幺”
“你去哪里”
幺幺在奔跑中借了長留弟子的一把劍,運起渾身的靈力,磕磕絆絆地御劍飛向西邊荒蕪的寒淵,無人問津之地。
可是他們努力得到的一切不應該消散。
他們的回憶不應該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