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竹內春連他一起恨上,發誓要他嘗同樣的痛苦,流同樣的眼淚
竹內春一路往南,他身形瘦弱,模樣卻極美,若非腰間別著把劍早遭到不測。
劍是撿來的,妖魔縱橫的千年前,各國商販每一次出貨回程都在與命運做斗爭,他遇到的只是其中渺小一例。
竹內春走到哪兒便幫扶到哪兒,像從前的阿橞那樣,人人都稱呼他為“春大人”。
鄉野間的小孩們最是喜歡他,因為他說話溫柔,模樣又好看,還幫助家人鏟除了襲擊的妖魔。
孩子們初時還很拘謹,熟悉后紛紛送上自己采摘的水果,每到這時竹內春會用草編的螞蚱、兔子送他們玩耍。
真是天君一般的人物啊,人們如此想。
直到人要繼續遠行,孩子們哇哇痛哭起來,含著眼淚在父母懷里與他依依不舍地作別。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離開后這些人紛紛被一把烈火燒成了灰燼。
風餐露宿一月有余終于抵達原主家。
既然上哪兒去都會被宿儺找到,倒不如這樣,既完美解釋了去向又在兩人之間埋下深深的刺。
日頭漸烈,帷帽下一張臉燒成一團,竹內春有些累,現如今沒了咒力,羸弱的身軀連個正常人都不如。從前嬌養的身體得不到細致的照料后變得無比糟,渾身布滿蚊蟲叮咬的疙瘩與水泡,又疼又癢叫人無比抓狂。
杵著竹竿,腳步踉蹌地穿過長長的田地,終于熟悉的城鎮大門映入眼簾。
街道上人煙稀少,百姓們盡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不敢聲張,一步步朝佐佐木宅走去,然而看見的竟是一地廢墟。
繁華不見,望著大火燒灼后留下的斷垣殘壁十分怔然。
路過的老人瞧他高高瘦瘦,一副千里迢迢的模樣,好心道“小伙子,來找人嘞”
竹內春帶著帷帽,老人看不清他的長相,只隱隱約約感到熟悉,見人不應便自顧自道“哎喲,這家人早沒了”
“沒了”
“是呢。”就像找到了苦水桶,他怒目圓睜道,“那殺千刀的佐佐木春竟密聯詛咒圍剿陰陽師”
“枉費咱們從前對他那么好,病秧子一個,若不是我們自發為他尋藥,他能活到今天堂堂一個咒術師竟勾結邪祟要毀滅京都”
“唉,再苦誰有老百姓苦啊,京都派來的權貴真是作死的將我們當罪奴一樣使喚該死真是個孽障”
伴隨老人的呵斥一股冷意由腳竄入頭頂,他張嘴一陣,半響沉悶地回了句謝謝。剛走出幾步就被一把拉住,竹內春慌亂回頭,只看見一個額纏汗帶的青年戾著眉目,頭上的帷帽被他一把摘開,那青年高叫一聲“是佐佐木春”
方與他嘮嗑的老人瞬時暴起,想撿石頭卻怎么都找不著,最后脫下自己的木屐朝他狠狠拋去。
鮮血滾燙,幾乎要燒灼他的皮膚,竹內春茫然著臉,他被記憶深處待他和睦的百姓們大罵著叛徒。
不愿意浪費糧食,老人、小孩,各色各樣的人朝他身上不停吐著唾沫,直到雙手被方才的青年一把勒住,壓著他朝前方走。
“帶他上寺廟”
“那些大人們還沒離開,現在送去必定怪罪不到咱們頭上了”
“是啊,都是佐佐木一族惹的禍,又不是我們求著他們庇護,城里那么多咒術師,難不成少他們一戶要死不成”
“是啊,是啊。”
“廢那么多話干什么,快送去,我不想再干雙倍工時了”
“送過去。”
“把叛徒送過去”
竹內春沒有反抗,他被壓著一路朝前走,眾人緊跟不放,一片哄吵下,無數腥臭的唾沫落在他的衣發臉上。
終于人們口中的寺廟出現在眼前,看著與邪神無異的金身怪像,竹內春頗感可笑。
一切雖不是他所為卻皆由他而起,世人盲從,是善是惡如井底之蛙難以分辨,他又如何向根本不了解咒術的百姓解釋佐佐木一族只是利益下的提線玩偶。
穿著袈裟的主持在青年的解釋下朝他看來,接著兩人低低說著什么,幾息后青年一聲招呼,有人卸掉他的劍,又有人高喊“他是咒術師”,雙手便被捆緊關進一間布灰的柴房。
手腕被勒得發紫,足以見百姓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