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室。
少年們在畫紙上肆意填充色彩,不時傳出幾句閑談,姿態散漫,絲毫不見臨考的緊張。
天色黑得快,沒多久下起雨,有人擱下筆提包離開,漸漸畫室空了。竹內春坐在角落的位置,左手邊是一扇半開的窗戶,冷風涌入吹得手腳冰涼,他的身前立著塊三開的畫板,紙膠纏著一副頂光的石膏像。
他不會畫畫,但原主會。握住筆的瞬間再聽不見其他聲音,他在一片山水寧靜中揮動鉛筆,大顆粒的紙面發出磨砂聲,直到畫板被人叩響。
淺川英子從寬大的畫板后探出頭“還不走嗎”
竹內春愣了下,看見天色才意識到已經很晚了。
他應了聲開始收拾東西,撕膠帶時淺川英子問他。
“聯系人了嗎”
“什么”
她驚訝道“我們國三的要在今天搬出去,那些畫板顏料不能留下來,你東西那么多一個人能行嗎”
除去三開的畫板是美術部的,余下的幾箱顏料和四開畫板、畫紙、工具箱都得帶回家。
“天啊,下雨了”另一頭響起焦急的驚呼,“雨夾雪簡直最討厭了,英子你帶傘沒”
淺川道“帶了。”
“太好啦寶貝你簡直就是天使”
淺川扭頭,問他時唇角的笑容還來得及收回,“鶴見君有傘嗎”
蹲在窗戶下的黑發少年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住,他平淡地嗯了聲。
在滿空氣的炭鉛和丙烯味道里,不時傳來窸窣聲,美術室漸漸空了,淺川英子系好畫板夾帶,等拿上所有東西后隨著好友的招呼向他道別。
“那后天見”
后天
知道他左耳進右耳出,整天腦袋里只有主角,系統提醒道“你們要去同一所學校考試。”
竹內春在心里哦了聲,看著她道“好的,回見。”
等踏出教室,淺川英子被好友拉到一旁,“你跟他什么情況”
“什么”
“少裝蒜,我可沒見你對別人這么關心過。”
“你別胡說”淺川英子緊張地回頭,迎上少年漆黑的眉眼,瞬時臉色漲紅,她慌忙推開人朝前跑去。
“噯你等等我啊”
伴隨走廊的追逐,一陣寒風吹進教室,竹內春嘶了聲,這才有了知覺。他拉上窗,等回暖些扯掉畫板上的膠帶,畫紙落在地上,他看了會兒,撿起來撕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等收拾完時間快七點半了,天色漆黑,他坐在小板凳上撥通了虎杖家的座機。
“已經沒什么大礙了,明天準時過來接人。”
年輕的護士取下領口的水筆,在病歷單上勾畫著邊說“虎杖先生也是,年紀上去了就不要學年輕人穿那么少,還在院子里捶年糕”
虎杖悠仁露出尷尬的笑容。
“嘍,這里、這里簽字就行了。”
他接過筆,認真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文件有好幾頁,翻閱間護士與他閑談道。
“虎杖君要升高中了”
“啊嗯,明年開春就是高中生了。”
看著他健氣爽朗的笑臉,護士感嘆道“真是不容易”
“誒”
她同情道“有這樣一個爺爺一定很頭疼吧。”
這個月每每輪到虎杖倭助換藥,她們部門都要相互推脫半天才肯去。
虎杖悠仁扣緊筆蓋,笑著說“他是有點小孩子脾氣啦,大概年紀上去了就是那樣吧。”
“還有別的事要叮囑嗎,姐姐”
護士被這句姐姐叫得心花怒放,緊忙咳嗽掩蓋上翹的唇角,接過文件夾親和道“暫時沒了,趕緊回家吧。”
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她探出頭喊住他“虎杖君,明天可以十點再來。”
“誒”
臨近年末醫院繁忙不減,床位同樣緊張。虎杖悠仁睜著棕色的眼,怔了瞬明白過來這是她的好意。
護士小姐笑著沖他揮手,“好好休息啊,路上注意安全”
少年人的心腸實在柔軟,世間天寒地凍,可陌生人的一點好意竟讓他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