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病就乖得不行,聽話的把自己裹成顆球,米白色的圍巾嚴嚴實實遮住口鼻,那頭扎眼的綠毛褪了色,變成淺淺的金。
他皮膚白,眼睛又大,金發并不突兀,甚至給人一種很容易上當受騙的感覺。
感冒后眼尾、鼻頭都是紅的,尤其那張嘴,爛紅一團仿佛被人狠狠親過。
“怎么都在看我,我臉上是有什么嗎”
竹內春喊住乙骨憂太,皺著眉頭,眼里的煩躁、困惑因為汪汪的水汽變得嬌氣。
乙骨憂太有些汗顏,誰都知道他有多受歡迎,惟獨萬人迷本人傻乎乎的一臉茫然。
起了糊弄的心,便道“他們是在慶幸你感冒了。”
“我就知道。”
“怎么知道的”
他一臉“別拿當我傻子”的表情,不開心地說“學習委員天天過來問我感冒好了沒,不就上次單科成績超過他了嗎,至于么。”
一時間乙骨憂太哭笑不得。
冬季天色黑得快,沒了社團活動后,兩人經常結伴回家,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乙骨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竹內春抬起頭,雪白的臉,爛紅的唇,一雙杏眼軟乎乎的。
乙骨呆住,指頭不自覺松開了。
“干嘛”
“吃關東煮嗎”
“我要超辣的那種。”
雖然說著超辣,但乙骨憂太并沒有聽他的,付了錢后,把清湯筒塞進他懷里。
生病的人就是嬌貴,看到清湯寡水的關東煮竟然哭了。
乙骨憂太再次傻眼,呆呆地看著他,直到大豆淚啪嗒沒進圍巾。
竹內春氣得小臉通紅,把關東煮狠狠還給他,背著書包埋頭往前沖。
乙骨慌了,追上去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竹”
“別和我說話”竹內春氣急敗壞道,隔了會兒扭頭瞪他,補充道,“限今天”
一路上乙骨憂太都在小心觀察他的表情,咬唇就是還在氣,抿唇則是氣緩了但心里愧疚又找不到臺階。
于是他靠近兩步,肩膀擦過肩膀,垂下頭用可憐的腔調說“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發現竹內春容易心軟,尤其對慘兮兮的人沒轍。
果然,濃密的眼睫顫了又顫,小鹿般的眼睛悄悄瞄過來,乙骨憂太立馬攏拉眼皮,顯得自己更可憐些。
竹內春抿緊嘴,半響委屈道“我喜歡吃辣的。”
“嗯。”
“以后不許擅作主張。”
“好。”
他見縫插針地遞上關東煮,竹內春接過了,雖然吃得悶悶不樂就是了。
突然竹內春頗為嚴肅地說“你不用遷就我。”
乙骨看著他,寒冷的風刮疼了臉頰,口里呼出的白氣漸漸模糊了視野,無人知道這一刻他有多么提心吊膽。
“不用遷就我也會和你做朋友,對你好的。”
這是乙骨憂太得到過的最好的新年禮物了。
朋友。
多美好啊。
新年那天乙骨憂太早早起了床,他收拾好自己,穿著新衣服一件版型休閑的黑色羽絨服,來到鏡子前。
許多年沒有照過鏡子了,他看著里面的自己,感到十分陌生。
眼底依舊發青,面色慘白,頭發漸長,可整體卻比從前亮了很多。
他明白這是“朋友”帶給自己的改變。
鏡子里,巨大的里香出現在身后,小心翼翼念著他的名字。
乙骨憂太彎起眼睛,他笑了,眼里是溫柔,伸手握住肩頭那只寬大的白骨手,好像在感應她的溫度。
可詛咒是沒有溫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