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的情書隨著漸快的步伐灑落,他忍不住回頭,看見五顏六色像花一樣的信封掉在地上,實在是糟蹋了好意。
竹內春掙開手,“可以了”
說完去撿那些信。
今日難得有太陽,或許是畢業一身輕,看什么都是晴空萬里的景象。
一樓走廊,檐前的大樹擋住了進來的光,竹內春蹲在灰藍的色調中,突然一道陰影投下來。
乙骨憂太撿起情書遞給他,竹內春說著謝謝,卻發現怎么都收不回手。
他用力,脆弱的信件在兩人手中皺成樹紋。
疑惑地抬起頭,發現乙骨憂太猶如盯梢獵物一樣看盯著自己,控制不住渾身一震。
“很重要嗎”
竹內春遲鈍地重復,“什么”
少年陰郁地注視著那些信,臉上明顯不開心,語氣卻如履薄冰。
“可以扔掉嗎”
他跟在人身后,親眼目睹那些袒露情愛的信件投身垃圾桶才放心,討好地接過他的書包。
書包根本不重,里面無非是準考證之類的文具,竹內春不想麻煩別人,伸手去拽,手上忽然一暖。
乙骨憂太抓著他的手,神情脆弱,好像一旦拒絕就會碎掉一樣。
竹內春有點呼吸困難,回過神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好怪,可他說不清到底哪里有問題。
回程的路空氣十分凝固,但乙骨憂太似乎感受不到。他又長高了,走在竹內春身旁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冬日的陽光照在那張蒼白的臉上,好似古畫里被病魔纏身的少爺。
竹內春渾身一抖,覺得自己才是那位少爺。
想到這是最后一面,猶豫間還是開口“那什么,我后天要搬家了。”
“需要幫忙嗎”
發現他語氣平常,竹內春漸漸放下心,臉上也恢復些血色,“不用,有搬家公司。”
乙骨憂太看著他,神情低落,“就剩我一個人了。”
“怎么會,現在手機多方便啊,你要是想我了就”
“我知道,謝謝你竹內。”他笑得很勉強,“新家在哪,我能去找你玩嗎”
“在”竹內春猛地閉上嘴,頗有些警惕地看著他,像動物一樣渾身汗毛豎起,“抱歉,爸媽沒告訴我,”
拒絕之意溢于言表,原本這樣就好,一切點到為止,像無數人的青春一樣,匆匆散場。
可乙骨憂太不肯罷休。
他是陰暗里生長的藤蔓,好不容易來到陽光下,如乞丐珍惜糧食一樣惶恐地捆緊他,哀求對方不要離開。
“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不該陪伴,不該知道對方地址我明白這樣會給你造成困擾,但是,”乙骨憂太攥緊書包,“我只有你了。”
乙骨憂太恐懼孤獨。
從目睹青梅竹馬死亡那刻,目睹里香變成詛咒那刻,他就“瘋了”。
世界變得岌岌可危,靈魂四處沖撞卻無路可逃。
棲息在黑暗,習慣了痛苦更需要陪伴,于是咒靈里香成了陪伴,他不知道這種感情在外界看來多么扭曲,更像個餓了就吃的嬰兒一般,永無止境地索取著愛。
現在他正將這份扭曲嫁接到竹內春身上。
澄清的天光下,無論是迎風飄搖的發絲,還是顫抖的呼吸,都是活著的證明。
竹內春被他露骨的占有欲嚇壞了,原本糊弄幾句的事,可心底卻控制不住升起一股火。
命運已然改變。
搬離宮城,父母健在,未來是肉眼可見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