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尚書,是陛下的人,長得甚是斯文,卻是個活閻羅,那專擅刑具和審問的張連鯤還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怕是有大事了。
陛下還是擔心娘娘,扭頭對徐衍說“帶些人去接皇后回宮,機靈些,路上出半點事,你提頭回來見。”
徐衍覺得自己的頭也不大金貴,但陛下這意思,他聽明白了,皇城最近不太平。
陛下的運氣一向不大好,從前做太子的時候,若發生什么不好的事,總是最壞的結果。
那時候殿下最放松的時候,就是晚膳時候同三小姐一同用飯那會兒,三小姐貓兒胃,總是吃兩口就飽了,可陪著太子用膳,提前擱了筷子,總是不妥當的,殿下總是說不必拘謹,可三小姐還是照舊,于是殿下便故意使壞,總是吃得很慢,時不時還要給她夾菜,兩個人都吃多了,便可以一同去散步。
一路上,殿下都不大說話,三小姐則喋喋不休講各種事,明明她每日里的生活除了讀書進學便是待在東宮那一畝三分地,可卻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其實也沒什么內容,無非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聽到了什么趣聞,看到了什么費解的事兒,這些事情,對于殿下要思考的事來說,顯得太過微不足道了,可殿下聽得很仔細。
一晃眼這么多年過去,陛下最放松的時候,還是待在娘娘身邊。
只是從前殿下還有些兄長的臉面和矜持,如今那點臉面和矜持都不要了,就只剩下無恥和猖狂了。
徐衍覺得,娘娘若是出事,不光自個兒的腦袋,許多人的腦袋恐怕都不保了。
陛下向來不是個仁君,太傅便說過,他極端重情,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卻是極端的薄情,娘娘雖然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其實大多數時候都在約束著陛下。
這天下不能沒有陛下。
這天下更不能沒有娘娘。
徐衍趕到的時候,相思乘坐馬車已經出了城門,他帶著一隊人馬疾馳而去,在城外不遠處將和姑母敘舊的娘娘圍住,一群人下了馬,垂首肅立。
那架勢,活像是抓人的。
相思一剎那就想起來年初那會兒,徐衍帶著靈武衛,直闖祝府,連她都忍不住心底犯怵,害怕阿兄真的要找她算舊賬。
是以這會兒看徐衍更不順眼了“不是說了不必跟來嗎”
徐衍抱歉地拱手,“陛下還是擔心娘娘。”
他沒多說別的,怕娘娘多想。
祝綾玉站在馬車前,還握著相思的手,這會兒行了禮“徐將軍。”
徐衍忙欠身“祝夫人,一路順風。”
說完打了個手勢,一群人退后幾步,然后轉身,守在一旁,給兩個人留空間說話。
祝綾玉忍不住擔憂道“陛下對你”
整個京城都在傳娘娘和陛下鶼鰈情深,市井話本里都是歌頌帝后情誼的故事,可祝綾玉大約前半生過得不大敞亮,祝家的門庭日漸衰敗讓她都不太敢做好的打算,是以總害怕只是假象。
二哥只留下這么一個女兒,說起來是在宮里頭住,可寄人籬下哪有那么容易,那么小就四處顛簸,她實在是沒法子安心。
相思有些無奈“姑母,阿兄對我真的挺好的,他這個人就是操心太過,沒別的了。”
姑母再問“當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我誆姑母這個做什么,阿兄他再沒有比他待我更好的人了。”
雖然他幼稚、強勢、霸道,還氣人
祝綾玉這才松了一口氣“姑母沒用,也幫不了你什么,你和陛下都尚且年輕,若有什么過不去的,千萬別悶著,夫妻哪能沒齟齬,吵也好,鬧也好,話說開了就好,可不能有那隔夜仇。”
這話嫂嫂也說過,相思笑著怕了拍姑母的手背“我記下了。”
外人在,祝綾玉恭敬給皇后行了拜別禮,然后轉身踏上了馬車。
車子走了很久,相思才說了句“回宮。”
徐衍跟在娘娘的馬車旁,娘娘倒是很敏銳,掀開簾子,問他“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徐衍不敢多嘴,只好說“卑職只是來保護娘娘,娘娘不必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