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哪怕是貼身內侍,他也不想被他們看到自己狼狽驚恐的樣子。
他可是皇帝啊,天下所有的人都怕他,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祁瞻徹底睡不著了,他摸索著起身下了床,自己動手從五更雞上拿出茶壺來,倒了一盞熱茶喝了下去。
一個十幾歲的年少內侍睡得警醒,聽見殿內有動靜,便悄悄走了進來。
看到黑漆漆的宮殿中坐著一個人,小內侍嚇了一跳,連忙跪了下去。
“皇上,您醒了。”
皇上睡醒了卻沒叫人,是不是嫌他們這些人服侍得不好
小內侍想到這里,不由得心驚膽戰。
祁瞻聽到他顫抖的聲音,恍惚的神思慢慢回到了現實。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小內侍戰戰兢兢地答道“回皇上的話,好像是寅正”
祁瞻的視線投向黑乎乎的窗外,喃喃自語道都這個時候了,天怎么還不亮呢”
小內侍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回答祁瞻的話,正遲疑著,就聽祁瞻重新開口。
“顧南簫哪兒去了”
小內侍忙說道“回皇上,顧大人按照皇上的吩咐,依然跪在御書房。”
想到自己昨日的遷怒,倒讓顧南簫跪了一夜涼地磚,祁瞻微微皺起眉頭。
“他倒是實在,你悄悄過去,把他叫過來。”
小內侍連忙應了聲是,連燈籠也不敢打,一路摸黑去御書房,把顧南簫帶了過來。
顧南簫一進殿就要下跪行禮,口中說道“臣顧南簫”
“好了。”祁瞻打斷他,語氣中滿是疲憊,“這里就朕和你兩個人,不必講究那些虛禮了。”
顧南簫便沒有跪下去,走上前去,點上了琉璃燈。
燈火微微地跳動著,映照出祁瞻眉頭緊皺的臉龐。
祁瞻看向顧南簫,按理說這小子是在御書房跪了一夜,可這會兒卻依然精神抖擻,眼神清亮,一身衣裳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祁瞻都懶得追究了,有太后護著顧南簫,別說只是跪個御書房,就是把他發配去守皇陵,顧南簫也能過得舒舒服服。
橫豎他也不是認真要罰顧南簫,見顧南簫好端端的,他僅有的一絲內疚也煙消云散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顧南簫坐下說話。
“簫兒,你可怪朕”
顧南簫并沒有坐,而是跪在了地上。
“臣不敢。”
不說不怪,卻只說不敢,祁瞻都拿這個倔小子沒辦法。
“你不敢,是啊,你是真的不敢。”
“你從小進宮,陪著太子長大,連太子幼年頑皮,都難免闖禍,其他皇子更不必說了,什么爬樹掏鳥窩,下湖抓魚,領著小太監粘知了,什么淘氣的事沒干過反倒是你,從進宮后就規規矩矩的,話都不敢多說,老實的都不像個孩子。”
就是這樣一個老實的孩子,卻敢暗中調查五皇子,就是這樣一個看著沉默寡言的孩子,搜集了那么多證據和人證,讓人辯無可辯,駁無可駁。
他都不知道,顧南簫到底是膽大還是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