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低頭安安靜靜地吃著面,余光卻被對面的人占據得很滿。
他基本沒怎么動筷子,不知是不合胃口還是單純不想吃。
修長分明的指節在桌面上輕輕叩著,虎口處的那顆黑痣晃眼。
祁安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比如他今天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地方。
比如他為什么這幾天都沒有來學校。
還比如。
他為什么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即使出現。
如六月盛夏及時雨,又似從天而降的神明。
但是她知道,他不是那種隨隨便便愿意和其他人提起自己隱私的性格。
不想越界,所以沒有開口。
那頓飯結束,墻上的時針剛剛指向七點。
注意到她撂了筷子,陳澤野向后直了下身子,有些倦怠地抬手在后頸上捏了捏“吃完了”
“嗯。”
陳澤野掃了眼放在她面前的瓷碗,面條吃掉大半,和上次比進步不少。
“行。”
他拿起手機,解鎖掃碼付款。
祁安突然想起來什么“上次在醫院的錢,你還沒收。”
他動作頓了下,似乎真的在回憶,過了會兒才開口“哦,忘了。”
“”
“正好。”他勾起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是祁安剛剛買回來的碘酒和冰袋,袋子摩擦出悉悉簌簌的聲音,他挑眉示意了下,“就用這個抵。”
外頭天色更黑。
醞釀了整夜的雨驀地拍了下來,雨絲被風吹著斜斜落在臉頰,騰起的雨霧將整個小鎮籠罩在一片朦朧當中。
空氣中泛起潮濕的泥土氣息,路上行人不約而同加快腳步,沿街的商販一邊收攤一邊講著臟話,怪這場雨來得太急。
兩人站在屋檐下,陳澤野下意識把人往自己身后擋。
頎長身影占據視線,風和雨都被他隔絕,留下的只有淡淡雪松香。
雨勢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陳澤野皺了下眉,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算了,打車送你回去。”
“不用。”祁安打斷他,從書包里翻找了下,“我帶傘了。”
他沒在這些小事上和她糾纏,斂眸睨了眼,點頭應允“那也行。”
說完,他轉身走進雨幕里。
祁安連忙喊他“你不和我一起嗎”
“不用管我。”他擺擺手,嶙峋腕骨上沾著水意,“你自己打,別淋濕了。”
祁安撐開傘,微抬傘沿,晚風吹開額前的碎發,惹得視線更加清晰。
陳澤野單手抄兜走在前面,微低著頭,肩胛處的骨節格外突出。
那件白色t恤已經被雨打濕了大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勁瘦而有力的身形。
她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好熟悉。
同樣是這樣混沌的雨夜,街邊路燈光線很低,青澀的少年穿著單薄的t恤走在泛白雨幕里,輪廓硬朗而流暢,背影里卻帶著說不上來的孤獨與疏離,幾乎要和夜晚融在一起。
而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趨地向前。
來不及細想這種錯覺生發自那里,耳邊又回蕩起之前鐘思琦和她說的,有關陳澤野身世的秘密。
就在這一刻,她莫名地肯定,他其實不想這樣淋雨。
于是腳步加快,路上的水洼被濺起,昏黃街燈下少女的身影很急,一點點朝著前面靠近。
兩道身影終于貼合在一起,祁安踮起腳,將傘撐過他的頭頂。
潮濕和水汽都被阻擋在外,像是隔絕出一片沒有陰霾的真空區域。
而這一小塊空間里,他們只有彼此。
周圍喧囂紛擾沒停,她的嗓音卻異常堅定。
女孩揚起下巴,發絲被勾出的淡淡清香揉在風里,琥珀色眼眸明亮,她對他說“陳澤野。”
“你也不要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