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寂許久,臺上的背景音樂又換了一首,三四年前的老歌,被改編成08倍速,舒緩的節奏更容易放大情緒。
機械齒輪扭轉不停,話音落的那一秒,輕柔的女聲剛好唱到“只有想碰卻又不敢碰的那種悸動。
江馳逸看著他這副模樣,突然有些不忍,時間穿梭倒流,現實與回憶之間恍恍惚惚,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已經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只知道那個夏季的雨過于連綿,青澀稚嫩的少年站在混沌的雨幕里,渾身浸透了水意,好像要和雨夜融為一體。
來往之人神色心思各異,有人淡漠有人偽善,偶爾夾雜著幾分不多的真心,但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東西,在那一天已經永遠失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殺死一只知更鳥中講到,你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
可當你真正走過他走過的路時,你連路過都會覺得難過。
所以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沒什么資格說這些,用那些讓人生厭的語氣講著大道理,就好像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不痛不癢地俯視眾生,無禮又傲慢。
但他還是不忍心放任他這樣頹廢下去。
在他的潛意識里,陳澤野那樣的人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可實際上,從來沒有人這樣形容過他。
“阿野。”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委婉,“那場意外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從始至終都不是你的錯,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自己呢
成定局的事情我們無法改變,可你的未來還那么遠,人總得活下去。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陳澤野還是不說話,手里的酒杯馬上見底,僅存的一點清冽鑄成明鏡,無聲中收納他起伏的情緒。
“到底聽沒聽見我的話。”江馳逸和他輕輕碰杯,玻璃撞出幾聲清脆,飄遠的思緒終于被拉回。
陳澤野眸光更暗,低濃度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鏡面破碎,他有些自嘲地開口不配。
江馳逸知道他在回答之前那個問題。
你覺得我配嗎。不配。
心底沒由得
反上一股惱氣,江馳逸眉頭皺起“什么配不配的,喜歡就追啊。”“陳澤野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慫了。”
陳澤野歪了下頭,沒情緒地掃他一眼“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江馳逸恨不得敲開他腦袋看看里面在想什么,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喜歡
陳澤野沒再倒酒,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敲出一根咬在嘴里,混沌的煙霧模糊掉他的面孔。就這樣沉默了好久。
江馳逸被他這不冷不熱的態度氣得夠嗆,但還是決定換一個說法“沒人比我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樣,真的,阿野,你別把自己想的太差。
“我知道你這些年過的沒勁,要是能多個人陪著,沒什么不好的,起碼有個盼頭,日子也沒那么難熬。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這話耳熟,恍惚間又把他帶回那個雨夜里。昏暗狹窄的巷口處,周遭朦朧灰白,鼻間有淡淡發絲香氣,女孩子踮著腳,為他撐起一把傘。
他說這樣會讓她自己淋濕。
她卻執拗地答“總比你一個人淋雨好。”灰白煙絮落下,余燼灼傷眼底。
陳澤野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放在面前的琉璃茶幾給岑嘉的謝禮。
江馳逸沒碰,只是說“你自己給。”
陳澤野從他的反應里看出破綻,倏得一笑,挑眉揶揄“真讓我說中了啊。”“吵架了”
“和她有什么好吵的。”江馳逸輕哼一聲,“我有那么無聊”陳澤野扯唇你繼續嘴硬。
“行了。”他意興闌珊地起身,“我回去了。”“不是這才幾點。”江馳逸伸手要攔他,酒還沒喝完呢。
陳澤野腳步絲毫沒停,聲音被周遭淹得很低,但江馳逸還是聽見了
“不行。”留她一個人總歸不太放心。
那晚作業很早就被寫完,四肢因為久坐變得有些僵硬,握著筆的手停頓,祁安起身在臥室里活動了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