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的邊角上放著幾盒白桃牛奶,是剛剛分別時陳澤野塞給
她的,借口又換了新的一個。他說超市打折,為了湊數隨手買了許多,放在家里也是浪費著沒人喝。
撕開吸管外的塑料膜,兩腮微微鼓起,唇齒間滿是白桃的香甜氣。
但祁安卻總是不自覺想起他今晚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紙盒被捏到變形,語文試卷上的小說材料成了消遣時間的絕配,來來回回翻看數次,但大多只是走馬觀花地看,細問里頭的究竟,她答不上來。
好幾次都想拿起手機給他發個消息。
等到真的打開了聊天框,指腹懸在鍵盤上,一下子又變得語塞。
這種猶豫不決讓她沒由得心煩,干脆抱了衣服去洗漱,溫熱的水從頭淋下來澆個痛快,大腦也跟著清空。
散著半干的長發回到臥室,手機屏幕亮起,上頭躺著一條轉賬消息。
錢舒榮遲了半個月,終于給她打了生活費。只不過比之前說好的足足少了一半。
沒有過多的解釋,聊天框里孤零零一串數字。
嘴唇不太明顯地往里抿了下,祁安低頭打字媽媽,這個月的錢
這種話實在不大好說出口,即便她們之間血脈相連,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門口是雜貨一條街,在各種琳瑯滿目的小玩意中間,夾著幾個賣花鳥魚蟲的小攤。
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偶爾會過去轉轉,最常看的是小金魚和小烏龜。
紅色小魚困在玻璃缸里,見人過來,便拼命轉圈浮在水面上,渾圓的嘴一開一合,爭著討食。
攤主施舍般地灑下一把魚餌,它們便游得更賣力。
那個時候她還小,不懂那么多事理。
長大后回想起來,才發覺那個樣子真的很難看。
現在她就是那只討食的魚。不是誰都有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那份骨氣。
于是聊天框里又彈出一句能不能再給我多轉一點
本以為她會和先前一樣不理會自己,所以電話彈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祁安深吸一口氣,接通。
“你要那么多錢干什么”橫沖直撞的一句,和心里預演過的反應基本沒差。
媽媽
。唇齒相磕,祁安溫聲把之前沒來得及說的話都解釋清楚,你之前應該是被黑心中介騙了,那個房子的租期已經到了,我搬出來在外面重新租了一個,房租什么的都要自己付
“我看你就是嫌之前那個房子不好”錢舒榮打斷她,從小就不是個省心的,被你爸慣的一身毛病,當初我就不應該生你
“上輩子真是欠了你們祁家的。”她嘟嚷著抱怨,“我沒有多余的錢讓你揮霍,錢都給你那個弟辦葬禮用完了,你找他去要啊。
媽”琥珀色杏眼渾然撐圓,祁安難以置信地開口發問,“你在說什么
“我說錯了么,你們姐弟倆都是個拖累。”錢舒榮冷笑,“現在你就能背著我偷偷在外面換了房子,以后指不定會干出什么,既然你這么有本事,就自己解決房租。
那通電話最后是無疾而終。
房間重歸安靜,可錢舒榮說出的每個字都像利刃一般剜在她身上。
手機從掌心滑落砸在桌面,呼吸變得急促,祁安痛苦地闔上眼,羽翼般的長睫止不住地顫。無論什么責罵她都能接受,但她為什么要帶上弟弟一起。
虛化的人影晃動,她緩緩低下頭,整張臉埋進臂彎。周遭的空氣仿佛被抽干,胸腔起伏得艱難。
那些被深埋在腦海里的過往不受控制開始重演。
祁浩軒比她小三歲,如果意外沒發生,今年應該在讀初中,他會是老師口中的模范標兵,名字總是占據成績單之首。
和其他同齡的男孩子不同,課后他不會惦記著游戲和籃球,而是第一時間跑回家,笑著叫上一聲姐,然后懂事地鉆到廚房里幫忙打下手。
他從來不會仗著自己年紀小,就任性無賴地胡鬧,反而像個小大人一樣,處處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