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祁安遇見過很多壞人。
他們有人站在象牙塔頂端,擁有造物主賦予的一切特權,卻用最惡劣狠毒的手段戲弄人間。他們有人偽善,溫和的面具下是一張漠視眾生的臉,笑著割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將你推入萬丈深淵。
但陳澤野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赤誠坦蕩,所以無論愛恨都干凈純粹,像清風拂過山崗,不帶一絲慌亂,便能留下最好的少年模樣。
祁安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因為淋雨而變低的體溫已經完全恢復,手腕被攥得發緊,留下很淡一圈紅痕。
為什么要說自己是壞人
兩個人貼的很近,黑白布料疊合在一起,呼吸凌亂攪在一起,喉結緩緩滾了下,陳澤野聲音更啞“因為他們都這么說我。”
電流穿過吊燈有一瞬間的不平穩,光線變得昏暗,街角那家老唱片店又一次隨機播放到了那首暗號,只不過這次換了另外兩句。
“可是你不想,一直走在黑暗地下道,想吹風,想自由,想要一起手牽手。”
玻璃窗沒有關嚴,混著腥咸的水汽蒸騰盤旋,濕漉漉把人包裹起來,所有暖昧與燥熱被帶走,只有心臟被熨出的潮濕還在。
眉心微動了下,祁安看著眼前的人,少年五官偏冷,眉眼生的鋒利,帶著不易近人的攻擊性,但漆黑深沉的眼底分明透著幾分倦意。
琥珀色眸子濕潤,她有些賭氣地開口“對啊。”“他們說的一點都沒錯。”
眸光晦暗不明,喉嚨沙啞溢出一個嗯表示贊同,剎那的刺痛扎向神經。陳澤野很重地呼出一口氣,手上的力氣也跟著松懈,神色中落寞一閃而過。
但女孩的話并沒說完,還有后面兩句。
“陳澤野,你真的好壞。”壞在什么都不肯說,壞在什么都要自己扛,總是對我撒謊。
四周好像靜了下來,不知是從哪飄進來的雨落到手臂泛涼,但他卻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翻滾著發燙。
他盯著她看了好長時間,眼前漸漸浮現出另一種畫面,同樣的下雨天,同樣昏暗的光線,女孩的面孔比現在更柔和也更青澀,只不過那份倔強從不曾改變。
唇角向上勾了下,很低一聲笑。
祁安不
明白他怎么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擰著眉有點惱“你笑什么啊。”“生氣了”
祁安吸了吸鼻子,悶悶不樂“不想讓你這么說自己。”他才不是什么壞人。
陳澤野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多了點哄人的意味“安安不喜歡的話,以后都不提了。”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傳來,祁安大腦嗡的一下,做賊心虛地往旁邊躲。陳澤野把人拽回來,俯下身和她視線平齊,掌心脈絡貼合,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蹭。
身上那件衛衣隨著動作散發的味道更多,祁安被他虛攏著禁錮,想逃卻沒地方逃,陳澤野笑得有點痞,眉梢微微揚起,使著壞問她“跑什么啊”
“心虛的人才跑。”
祁安抓了抓他衣角,軟著聲音問他“是你那些朋友嗎”
陳澤野無所謂地嗯了下應該是吧。
見里面半天沒有反應,蒲興拔高嗓子喊“野哥開門啊”“你要的熱水我給你弄來了”
陳澤野低聲罵了句臟話,把人按在床邊坐好,轉身過去拉開門,一張八卦滿滿的臉貼在門框。
蒲興眉飛色舞,目光越過想往里面看“野哥,你們”
陳澤野接過熱水,過河拆橋滾吧。
被甩了一鼻子灰的蒲興
陳澤野把紅糖姜茶沖好,又試了下水溫,確定不太燙才遞給祁安。把這個喝了,驅寒。
熱氣在睫毛上氤出一層水霧,溫熱順著掌心向內蔓延。
生姜的苦辣味刺鼻,和紅糖的甜膩混合在一起更加詭異,祁安從小就不太能接受這個,指骨蹭著杯壁有點猶豫。
但陳澤野畢竟是為自己著想,不能辜負他的好意,祁安猛憋了一口氣,剛準備仰頭解決,手臂忽地被人拉住,動作中止。
陳澤野把杯子從她手里拿走,祁安發懵抬眼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姜味那股味道還沒散,祁安抿了下唇,忍著皺眉的沖動“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