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突然打斷他的話,唇角抿到發白,用一種要哭不哭的語氣,慢慢同他說“對不起。”
陳澤野手臂不自覺收緊,聲音抑在喉嚨里,有些沙啞“好端端和我道歉干什么啊。”
“今天發生這一切和你沒關系,不是你的錯。”
“而且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在我這里你永遠都是對的,永遠都不需要道歉。”
他給的溫柔和體貼實在太多,祁安心里那層防線被戳破,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
眼淚一顆顆往下掉,滾落藏進他的皮膚,帶著火山熔巖一般的熱度。
祁安伸手圈住他的脖頸,臉深深埋進頸窩中,喉間是含糊的哽咽“阿澤真的對不起。”
她嗓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顫,一字一句卻格外認真“我們是不是”
“早就見過。”
陳澤野眼睫輕顫,喉結生澀地滑動。
下頜線弧度繃緊,眼下拓出一層陰翳,像是被定格住一般。
病房中安靜好久,他攬腰把人往上抱得更緊,掌心帶著滾燙的溫度,透過柔軟面料鍍進皮膚。
陳澤野抬手幫她將散亂的發絲捋到耳后,偏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眸光變得更深更晦澀,像是在看一件愛不釋手的珍寶。
“終于想起來了啊。”
陳澤野勾唇輕笑了下,聲音比之前更低“還以為安安徹底把我忘了呢。”
2012年的盛夏漫長且燥熱,街邊的白樺樹枝繁葉茂,蟬鳴聲不絕于耳。
那是沈初宜去世后的第四年,也是陳澤野最渾渾噩噩的一年。
學校中的通報處分,鄰里間的指點議論,陳紹商在生意場上接連遭遇不順,醉酒回家便會用他出氣。
各種辱罵詞匯難以入耳,皮帶球棍鞭笞在皮肉,他用沈初宜的死作為傷人利器,似乎想要將陳澤野身上的反骨磨平。
再一次爆發沖突后,陳澤野摔門從家中逃離。
那天的天氣很糟糕,風很大,烏云沉沉將光線遮蔽,街邊的廢棄廣播信號不穩,電臺主播預計夜間會有大到暴雨,伴隨電閃和雷擊。
路燈蕭瑟混沌,那道單薄的影子落在地面,被拉長,被阻擋,成為一條孤零零的黑線。
漫無目的地繼續向前,又拐過兩條小巷,陳澤野在街邊遇見曾經和他打過群架的混混。
對方帶了足夠多的人手,口袋里還裝著兩把匕首,他們的目的很簡單,要將曾經受過的屈辱都報復回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陳澤野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任由拳頭和刀刃落在他身上。
暴雨傾盆,沖散血跡。
發泄完畢,他們又把陳澤野隨便扔到附近學校的地下室,關門上鎖,想用這種無聲的方法,讓他自生自滅。
厚重的塵埃撲面而來,陳澤野不適地半瞇起眼,突然
咳咳
耳邊傳來一陣輕咳,陳澤野偏頭看過去,昏暗的角落里,有個抱膝瑟縮的身影。
很干凈的長相,巴掌大的臉五官精致,琥珀色的瞳孔清透,像是琉璃,皮膚雪白,黑發攏成低馬尾。
女生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裙角被地上的泥水浸濕,紫色書包護在懷里,露在外面的手臂纖細,風一吹便能折斷。
她也在往這個方向看,四目重疊相對,眼瞳中帶著幾分濕濡的茫然,似乎對他這位不速之客的出現感到意外。
陳澤野捕捉到女生身體的緊繃,眼神也出現不確定的閃避,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叢林中某種受到驚嚇的小動物。
眉心不明顯皺了下,陳澤野收回視線,冷淡地轉過身,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也沒有那么多善心用來泛濫。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敲打上玻璃窗,帶著穿透般的力度。
似乎要將這座城市摧毀。
陳澤野頭后仰靠在墻上,夜晚的喧鬧攪在耳邊,腦袋里嗡嗡全是雜音,額角處的傷口還未愈合,鮮血混著冰冷雨水滑進嘴角,釀開一抹腥咸。
痛意從四肢百骸傳來,卻刺激出異常的亢奮感。
薄戾得眼皮緩緩合上,腦袋里冒出一道消極的聲音,反反復復在他耳邊指引
就這樣死掉吧。
最想保護的人已經不在,世界上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他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身上背負的罪債太多,陳澤野真的很喪很累,活著對他來說只是一種折磨。
所以就這樣死掉吧。
這樣一切都會結束,一切都能解脫。
沒什么不好的。
時間好像被摁下倍速鍵,他感覺到身體里的血液在一點點變涼,呼吸也像羽毛一樣輕,猶如溺斃在深海中的亡徒,縹緲虛無。
陳澤野就這樣平靜地等待,一道溫軟的聲音朦朧敲進耳膜。
“你還好嗎”
那是祁安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比死神先一步降臨的,是少女的救贖。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