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幾個被校考的問題,最初不過是一句寫山上寒梅遲謝的詩,上任寧都知府的一個政令,京城附近幾個村子遇到野豬群。
顧璋努力裝傻,又不能完全不答,每每回答一個問題,他都要先思考一下,能不能這么答這么答會不會給自己挖坑又符不符合這個時代
可偏偏燕先竹就像是能看出人的底線似的,正正好卡著那點思考時間門,就拋來下一個問題。
若不是最后他發現燕先竹眼中驚喜的神色,趕緊求饒“學生愚鈍,實在沒往這方面想過。”恐怕真的連底子都要被掏空了。
跟上輩子他逃課去練習異能,回來被教導主任半路抓住時的感覺一樣,實在是又驚又后怕,心中都有些毛毛的,發憷得很。
如果不是接了任務,他還真的打算等師父來了,再來燕府拜會。
抱緊師父大腿jg
他原來覺得師父太正直,太博愛,現在想想,簡直不要太可愛了
哪有燕先竹這樣的,上次校考分明很滿意,很驚喜,結果今日還笑著說,“沒答好,羞惱了”
如果他不是他敏銳地發現了,恐怕還真的掉坑里了
燕先竹讓人上了茶、也凈了手,然后舒坦地坐下來,溫和地笑著看他問道“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他每每回憶上次兩人一問一答的對論,都還覺得神清氣爽,酣暢淋漓。
就好像是借了一雙滿是靈氣的眼睛,以一個新奇的角度,被顧璋帶著天馬行空般想象力的翅膀,飛到高處,重新看過這個世界。
這陣子處理政務,去翰林講學,都覺得時不時會有新的靈感和想法冒出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妙哉
聽到弟弟的小弟子又來拜訪,他甚至心生期待,想和顧璋來一場痛快的探討和辯論,即使在政務、人情世故等許多方面都顯得經驗不足,但提出的那些點子,可都太有意思了。
甚至都有些嫌棄原來那處燕家子弟用的書房,把人邀來了他特意打造的清凈書房。
顧璋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充滿期盼,下意識發憷。
跟個好奇寶寶一樣刨根問底地深挖探寶,探到凝聚了幾千年智慧結晶的產物,您是高興驚喜了。
再來幾次,他上輩子上的那些思政、歷史、生物、地理課的老底都要被探出來了。
他連忙開口“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不是來請教學問的見顧璋誠懇,燕先竹也憂心起來,他想了一圈,除了被御史臺參了之外,應當沒什么煩心事才對。
“但說無妨。”燕先竹想不出顧璋有什么要求他的,但且不說他自己也喜愛惜才,弟弟的囑托他肯定是放在心上的。
顧璋這才講明來意,他想讓燕先竹幫忙劃重點,押題。
劃重點其實是很有用的,就像是他當初給虎頭押題一樣,他根據自己對蕭學政的了解,不說能押個七七八八,三成左右是有的。
最后虎頭果然一舉考中,回來便說,雖然不是百分百精準,但是不少都看著眼熟,答起來十分流暢,信心滿滿。
外面流傳的肯定是假,但像是燕先竹這樣,在朝中任官幾十年,還位居二品,對出題官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最重要的是,那命題官出好題之后,會交給皇上審閱選擇,皇上就算沒有偏頗,定然也會被下意識影響,選擇自己喜歡的,得意的,困惑的,為其所擾的
燕先竹如果真心想要押題,三成左右的模糊范圍,肯定是沒問題的,而且就憑燕先竹那八百個心眼子,恐怕比他還準。
顧璋躬身作揖,鄭重道“這次會試,我定要一舉高中,懇請您助我。”
燕先竹伸手托住他,和煦道“不用這樣多禮。”
他輕拉著顧璋的手腕,將人帶到自己身邊席地而坐。
兩人頓時平視,舒服又隨意的坐姿,讓氣氛也頓時輕松起來,他語氣平和緩實,關切道“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我記得你前些日子,還對這次會試能否取中,并不在意。”
燕先竹清楚地記得,那日顧璋笑得一雙烏黑的眸子都亮亮的,說著自己若是沒中,要去何處玩,要去何處吃。
要去參加京里蹴鞠隊、玩捶丸、還邀請他一起去荷塘捉魚采蓮呢。
怎么忽而轉變了心意他瞧著,顧璋即使像少年人那樣愛玩愛鬧愛享樂,但絕不像是小孩那樣想一出是一出,心里是有成算的。
面對面坐著,被白發蒼蒼的老者慈愛地看著,關切著,若不是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顧璋覺得他肯定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