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秋蓮邊切菜邊嘆氣,又說“總不能胡亂找個人家嫁了,一輩子去吃苦。”
顧蘭時命不好倒毒,甚至克夫的傳言連顧蘭玉都聽過,是周家村人說的,叫她路過時聽見,當時就冷了臉問那人什么意思,沒等她罵起來,那夫郎訕訕跑了,氣得她回家飯都不想吃。
苗秋蓮的擔憂她哪能不知道,自己在心里也想了好幾天,親事屢屢不成,還都鬧出大事來,以后想說親確實會艱難些。
因顧蘭時崴了腳受傷,家里人的許多顧慮都不敢和他說,他心里明白也當做不知道,親事如此不順,他有時也會嘆氣,幸而天生心大些,頭一次經歷時還氣
悶不已,這回可以說是債多不愁了,該吃吃該喝喝,總得先把傷養好,家里這么多活要干呢。
他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自從那天發燒做了一個想不起來的夢后,只記得夢里明光四照,驅散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恐懼,莫名開闊明朗許多。
盛夏蟬鳴擾人,一個月過去,夜里捉知了牛的小子多了,家里打罵著不讓往山上跑,他們只敢在山坡和山下樹林里找尋。
顧蘭瑜每天晚上打了火把和顧蘭興去捉,有時帶著竹哥兒,顧蘭時腿腳不便沒法兒跟去,只能第二天等著吃。
不止從地里爬出來的知了牛,連蛻了殼的金蟬也能吃,要么爬樹上去逮要么用竹竿去粘,有人刮些樹膠弄在竿子上,還有小子給竹竿上弄個小網子去套蟬,更為便捷的,是入夜后在樹下籠一把火,幾個人不斷去踹周圍的樹,從樹上掉下來的蟬趨火光,手疾眼快去撿就好了,多得是法子。
弄回來的金蟬拔掉蟬翼,家里不愿用油炒的,弄一盆火將其烤熟,剝掉殼烤好的蟬胸肉別有一番滋味,當然也有人連殼帶肉囫圇咽下。
有舍得去炒的,一整個金蟬都能吃,香噴噴的。除了知了牛和金蟬,蟬蛻也有不少人撿,鎮上藥材鋪會收。
半下午,四畝柴豆秧花了幾天工夫總算澆完了,回來后歇一陣,顧鐵山便帶著狗兒去鎮上賣蟬。
一到時節,無論鄉下還是鎮上人都愛吃這個,顧蘭瑜昨晚捉了半筐子知了牛,今天雖然不少都蛻殼成了蟬,但還沒完全變黑,正是殼軟肉嫩的時候,趕緊挑了去賣,說不定價錢還不錯。
他這兩天也攢了些金蟬,沒拔蟬翼都還活著,就是蔫頭巴腦的,不大叫喚,這一籃子也能去賣,還有一竹籃蟬蛻。
寧水鎮。
太陽沒晌午那么熱了,街上人多起來,沿街吆喝聲此起彼伏,賣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東西就是這兩天吃的蟬。
顧蘭瑜穿著沒袖子的小褂,人瘦臉黑但眼睛很亮,他今年抽條長個尤為明顯,隔段時日就竄一竄,苗秋蓮直說褲子都跟不上做了,這會兒和老爹站在一起,竟比顧鐵山高出一點。
兩人提著竹籃沿街叫賣,轉了大半個時辰將知了牛和金蟬都賣了出去,剩下的蟬蛻便直奔藥材鋪。
一進門,濃重藥味襲來,顧鐵山還沒和伙計搭話,就看見賬臺那邊站著個高大漢子,想忽視都難,見是裴厭,他
躊躇一下沒有上前,先問伙計蟬蛻怎么收。
藥材鋪給的是市價,一聽和村里人一樣,顧鐵山沒有猶豫,讓伙計稱了。裴厭結了錢往外走,看見他倆沒說話,背好簍子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