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啟兒說道:“家里只有一畝水田,地薄,我昨天回來時先去地里看了才回家,柴豆還好,谷子收成就那樣,瑞兒雖說年紀小,還算勤快,兩樣糧食日子是岔開的,不打緊,我也問過了,他說自己一個人行。”
他抿嘴罕見地露出個笑容,又說:“拿了東家的錢,吃住也在那里,收秋得先緊著人家。”
“嗯,也是。”顧蘭時點點頭,沒忍住問道:“在那邊怎么樣?吃住都還行?”
對他倆,徐啟兒打心底里感激,沒有任何隱瞞,開口道:“錢大爺心善,收了我,平時也不打罵,趙大娘性子急了些,常常聽見她罵人,但沒有壞心,一天能吃三頓呢,早食簡單,啃個糙饅頭什么的,天冷了有熱茶水喝,兩頓正飯也不糊弄,多少都會炒一道菜,我和陳哥住一屋,夏天剛去時我倆修過屋頂,換了稻草,不怕漏風漏雨,平時我倆輪換著掃屋子,有時也做些雜活,掃院子喂豬打草什么的。”
聽他言語間并無被苛待的愁緒苦恨,顧蘭時放了心,之前徐家給徐啟兒找活干的時候他聽人說過,不止找了十全村的錢家,還有附近另外兩三家大戶,但人家都不愿意,畢竟徐啟兒瘦小,不夠身強力壯。
人家花錢雇長工,還要包吃包住,為的就是雇個壯勞力好干活,五六月割麥,八九月收稻,年年幾乎都要趕著天氣搶收,要的就是一個力氣。
至于錢大戶家,原本有一個長工,但隨著他家日子越好,又多買了幾畝地,可不得再雇個人。
徐家人是如何在其中談價說情的,外人不是那么清楚,不過從錢家能雇徐啟兒去干活,也確實是心善,沒有嫌棄他瘦小單薄。
“昨天回來,趙大娘還偷摸給了我兩塊點心。”徐啟兒忍不住說道。
這兩月他一直在錢家干活,大半個月才回來一次看看弟弟怎么樣了,這次回來還住了一晚,上次回家沒待一會兒又走了,很少能有個知根知底的人說這些。
正好碰見顧蘭時和裴厭,日子好不容易過得順當了一點,錢家人的好他記得,心里不免感激,話就多了些。
顧蘭時笑著說:“我也聽人說了,錢家人都不錯。”
徐啟兒對此贊同不已,點著頭道:“是呢,錢家幾個哥哥也都是爽利人,少有苛責的時候。”
驢車從岔路口往東邊的道上拐去,再往前跑了一段路后,徑直上了官道。
坐在前面的裴厭說道:“蒙好口鼻。”
一上官道,路平坦了,毛驢跑的就快,顧蘭時把頸子上的圍脖子往上一拉,連嘴巴鼻子一起護住,把長耳帽子的繩兒也在下巴處綁好,兩腿夾緊身前的蛋筐,隨著毛驢跑起來后,風果然大了,呼呼在耳邊刮。
他轉頭去看徐啟兒,還好,雖然不知從哪里弄了個破帽子,好歹能護住頭和耳朵,見對方沒有圍脖子,他悶聲悶氣說道:“低頭,把口鼻埋進領子里,別抬頭說話了,冷風灌進去可不好受。”
“嗯。”徐啟兒一一照著他的話做,果然不再說話了。
到十全村附近后,裴厭拽一拽韁繩,毛驢慢下來,等到了去十全村的路口,他拽著毛驢停下來。
徐啟兒下車后,對蹭了驢車這事還有點不好意思,說道:“蘭時哥哥,裴厭哥,多謝了。”
顧蘭時笑道:“嗐,客氣什么,我們也是順路,這就走了。”
毛驢撒開蹄子又跑起來,這會兒路上倒是有了幾個早早出門的人,或走路或趕車,看見別的人影后,到底叫人心安了些。
徐啟兒看著他倆很快遠去,這才搓著手哈了哈熱氣往十全村那邊走。
對他來說,每天在東家干活累是累了些,但總算安穩下來,不用到處奔波打零工,也不用連累三爺爺和其他親戚為了他給人家賠笑臉說好話,有了點奔頭。